是不是,是不是,應該再狠心一點?
孟燁顫著手,抓進朱紅大柱內。
心病還需心藥醫。當日藥君的話回蕩耳旁。
心藥?何為心藥啊?
他不懂。
孟燁自發了一陣呆,突然憶起時維此刻正是衣裳不整,大覺不妙,慌忙向時維離開的方向跟去。
時維這一跑,驚動了許多人。
堂堂一國之君,隻穿一件裏衣,在皇宮裏狂奔,這一幕,嚇壞了所有太監宮女,有的停在路邊好奇觀望,有的跪在地上,還有的跟著追。
時維這一下跑得飛快,先是在宮城裏,遇上了自己從前的側妃,現在的貴妃。
那貴妃正好請了其姐進宮敘舊,正送她出宮。
而其姐的相公偏是兵部侍郎。
這也便罷了,後來他又遇上了進宮向阿朵請示事宜的內務府總管。
這麼多的眼睛都看見,再瞞就很難了。
也不知是誰走的口風,很快朝野上下便議論起皇上的病情來。
而丞相監國的位子也受到越來越多人的質疑。
丞相到底要監國到什麼時候?
陛下的病究竟怎麼樣了?
每每內閣議事,這些問題總會被人晦明地擺在桌下。
壓力太大,阿朵不得不打起請王爺攝政的主意。
那些個韜光養晦的王爺們,誰也不知道他們心底是什麼盤算。
時維又自小與他們常有意氣之爭。
扶了個太有本事的,將來萬一時維的病好了,免不了是一場災禍。
扶了個沒本事的,又鎮不住朝野局麵。
這原不是阿朵該管的事,她不過是六宮之主,管管後宮吃穿用度也就罷了,這種軍國大事,她如何管得來。
因此整日裏愁眉不展,隻恨時維太不爭氣。
時維那日所做之事更讓她耿耿於懷,絕望地認為自己一身幸福已經盡毀。
她如今不大見時維,怕時維又做出什麼令自己難堪的事。
無論如何,她既嫁作了皇後,此生已經再沒有退路,唯有拿當日出嫁之時,時維待她之好來安慰自己,想著來日時維病愈,必然又是另一番氣象。
可心底裏,也隱隱約約意識到不大可能,這麼些年,除了在苗寨新婚那日,時維再沒有碰過自己。一直都是相敬如賓客客氣氣,更難聽一點,是冷淡,想來即使他將來病好了,大概……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她這廂還未想好人選,那邊就有皇子聽了風聲來探望時維。
之前是誰都不讓見的,如今秘密已經守不住了,便也由得他們見,何況阿朵也不想再費心費力地為時維盤算了。
她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心了。
她天真地想著,萬一時維的皇位被奪了去,她大不了偷溜出宮,回苗疆去。
至少也能求個自保。
這樣想著,又修書一封,讓人快馬送去給苗王。
半個月後,阿朵收到苗王回信。
信中對她寬慰了幾句,又要求她盜用玉璽,立刻下一道密旨,趁時維的消息還沒有傳到時,快馬加急趕到邊疆,指責五皇子密謀叛亂,要拿他下獄。
信中說,時維的皇位必定是保不住的,阿朵的皇後之位也是一樣。既然如此,不如趁此大好良機另圖大事。苗疆久受中原壓迫,歲歲納貢,怨聲載道,現天賜良機,理應果斷決定。不過單憑苗部兵力不足以打到京城,唯有逼那五皇子造反,才好共謀中原領土。
又說,有兩個親信會與信官同赴京城,可令他們一個前往傳旨,另一個在身邊策應,起兵時護衛阿朵出京返家。
阿朵顫著手斷斷續續看完信,如坐針氈。
起身踱了兩步,吩咐人掌燭,把信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