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段(1 / 2)

不惜低聲下氣,你卻執意離去;朕對你自問拳拳愛心、終生不悔,你卻不知感激回報,逼得朕不得不出此下策!蔚綰,朕說過,不管用什麽辦法,朕都要將你留下,這輩子,你隻能呆在朕的身邊!"

太傅臉色漸漸泛青,左手死死攀住桌沿,右手吃力地抬起,指向殿門:"滾出去!方炫......你的愛心我不稀罕,自此後,你我師徒之情、君臣之義不複存在,立即給我滾出去!"語聲緩了緩,坐直身體,冷然道:"你既知我功力深厚,豈能如此賭定這小小一枚藥丸便會化去我全部真氣,若再不走,莫怪我不念舊情!"

方炫氣得全身發抖,眼瞧著蔚綰一瞬間似是又恢複了力氣,心下也有些惴惴,冷哼一聲,金黃色的衣袂映著頻繁跳動的燭火,迅速搖擺,快步走出了殿門,大聲吩咐著:"緊閉壽仁殿大門,一個都不許進去!"

朱漆大門"吱呀呀"關緊,門外零亂的腳步聲越行越遠,蔚綰鬆了口氣,身體軟軟地從椅凳上直直滑落地麵。

無端一夜狂風雨,暗落繁枝。

窗外風雨大作,依稀似有枝椏折斷聲,蔚綰猛然捂住腹部,修長的身體蜷成一團。

激烈的疼痛霎時衝向四肢百骸,心裏卻是明白的。自己的身體早已油盡燈枯,苦苦支撐著,隻為腹中一點微弱的血脈,殘留的真氣護著胎兒至今安然無恙,如今這點真氣消失怠盡,虛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承載胎兒的精氣,隻怕......

腹部的劇痛牽動了胸口,心跳漸漸遲滯,下意識伸出雙手想要向寬大的龍床爬去,半空中,白皙的手頹然落地,手指痙攣地摳梭著青石地麵。

"砰"地一聲,半掩的窗框被一陣強風擊打在牆麵上,窗紙頓時破裂,初夏微涼的風夾著猛烈的暴雨從窗口勁射入內,青石地麵頓時積流如溪,緩緩向殿中流去。

那水一路緩流,漸漸浸濕了地上人潔白無瑕的綢製衣物,順著微微顫唞的上半身向下望去,腿間隱隱血色。

似有電光閃過,轟然雷聲震破人心,蜷在地上的人一陣劇烈的抽搐,腿間血色漸漸清晰,似是承受不住,一個翻身仰麵向上,身體失了力一般攤平,臉龐俱是死灰色,嘴唇深紫,白綢搭蓋的腹部上下起伏不定。

蔚綰努力保持著神智,試著想要撐起雙手,那手卻宛若離開了身體一般,任你再用力,也隻是軟蹋蹋地擱在地上,怎也提不起來。

整個身體被疼痛緊緊纏繞,呼吸滯澀,心口絞得麻木,下腹卻是一陣熱辣辣地,活生生、鮮明的激痛讓人恨不得立刻死去。

眼中滿滿的絕望,全身便如抽去了筋骨,沒有半點力氣,劇痛正在慢慢消磨最後一點苦苦支撐的意誌。

雨打風敲聲,聲聲不絕,衣服早已濕透,血水混著雨水流向殿內各個角落。眼前越來越黑,驀然死死咬向下唇,不能昏過去,孩子......

沒有能夠想得很清楚,劇大的痛楚瞬間襲了過來,縱是太傅耐性再好,也忍不住悶哼一聲,身體抽搐愈烈。

燭火搖晃,風雨打進來,半數燈燭早已熄滅,僅餘靠著內牆的一排猶自苟延殘喘地強撐著,照亮了一地的血雨;照亮了白衣人痛苦難耐的臉龐;照亮了無力掙紮自救的身軀。

抽搐越發地猛烈了,胸部的起伏與下腹的起伏幾乎形成一線,牙齒放開嘴唇,張大口拚命喘熄,仍是氣若遊絲,隻那雙眼卻更加明亮,明亮的雙眼溢滿了數不盡的痛楚與淒涼。

忽然,那高隆的腹部平了下去,濡濕的白衣一陣痙攣,如臨死的魚一般抖了抖,隨即沈寂不動。雙腿間血水橫流,隱有物體掩在衣下,隆起的衣物輕微地顫動,白衣便如將沒的帆,死氣沈沈。

太傅的雙眸瞬時失了神采,鮮血順著嘴角慢慢流淌,濺在潮濕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驀地張嘴,"撲"地一下,染紅臉側青磚。

神智仍是清楚的,清楚地感覺到疼痛,清楚地感覺到胎兒的滑落,清楚地感覺到剛剛墜下的胎兒猶在自己腿邊輕輕顫唞......

窗外隱隱傳來礁樓更響,風雨經過一場激烈的角逐,這會兒倒是平和了幾分,窗框打在牆壁上,"!!"直響。

蔚綰睜著無神的雙眼,愣愣地瞧著窗框一下一下打在牆麵上,蒼白的手不由自主捂向腹部,輕輕揉撫:孩子......

觸手處,鬆鬆軟軟,不複平日的緊崩,蔚綰心頭一凜:孩子......不知從哪裏得來的力氣,猛然坐起身,雙手胡亂地撥開衣物,兩腿間,粘著血塊的小小身子蜷成一團,頭腳相連,瑟瑟顫唞。

蔚綰小心翼翼地將那團血肉托在手中,抱進懷裏,柔柔地展開小小的身子,孩子四肢已長全了,短短地縮著,眼珠子黑烏烏,卻沒有眼皮子遮閉,直愣愣地瞪得滾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