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寒府,也有睡不著的夜,多半是在寒冷的時候,而不是像今夜這樣溫和而還算舒適的情境。
睡不著就會出外走走,曾是一種調遣的方式,如今,因為我這右腿,是該取締了。
我歎一口氣,仰望上方,找不到聚焦的地方,一如我這顆心,懸浮不定,沒了最初和龍永威出村時那樣的歸屬感。
永威......雖說是遲了些,但我是終究開始想念他了。
我知道江憐兒對他很重要,當然也知道自己亦然。但我和憐兒誰更重要,我卻一下子無法拍胸脯保證是自己。
落到現在這樣,我倒希望永威更在乎的是憐兒。
他以為我死了,而身已殘的我也不打算再出現在他的麵前當一個負擔,於是我,他,還有憐兒的感情糾葛應該算是不了了之了。永威他......無從選擇隻有憐兒,所以,我是很真心地希望,他比起我更在意憐兒,這樣的話,他才能輕鬆快樂的過下去。我愛他,所以我寧願他最愛的不是我......
我又想到了年少時的那些情景,憐兒也好,永威也好,那時在我看來都是清澄到會發光的,他們才是最般配的吧,雖然我對永威的愛使我現在都不能誠心去祝福他們永結同心,但卻足夠我在心裏祈盼永威對憐兒也好,憐兒對永威也罷,至少能讓彼此幸福下去。
那杭英奇呢......
我知道自己對他真的是很不公平,不能諒解他的複仇的是我,於是我亦然離開;等到再見之時,我已然接受了同樣一心報仇的永威,所以什麼也給不了他,連讓他把心情把感情全部說出來都不行。
我現在能做的,不過是讓他對我死心,去尋找自己真正的幸福,我會有不舍,但是也會真心去祝福,所以再他丟下我離開前,我隻有先傷害他了。
要傷害多久,我也不知道,我的心力有限,似乎已無法去考慮如此深遠的問題,我隻是急不可待地想斬斷我和他虛浮又真實的牽絆。
我聽到了腳步聲,於是趕快躲進被中,閉上眼睛。我不想和任何人有交流,因為我所有的氣憤所有的恨不過是真實前的掩飾,我怕一不小心就蕩然無存。而且,夜深才敢踏足房門的,怕是,隻有一個人了......
是他,我有些緊崩,那呼吸的聲音源自杭英奇,我就是知道。
我感覺他步到了我的身邊,盡量的輕,盡量的緩,當他定住,我感覺時間空間全部都靜止了,連呼吸都不存在了一樣。
然後我的額頭清楚感覺到顫唞卻輕柔的碰觸,那隻陽剛而有些粗糟的手小心翼翼的覆上,像是不斷在向我剖白,他主人的心已被我傷壞了,傷得把所有心緒都藏了起來,卻還是放不下。
我不知是不是因為心口那種痛太過強烈,讓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總之我聽到了杭英奇試探性地輕聲喚,“......阿微?”
我緊閉著眼就是不給回應,明明沒那麼久,卻又感覺過了好久,我聽到了沉重的歎息,手抽離了,我以為它的主人也會跟著離開,我等待著,但卻清楚地知道,杭英奇就在身邊,好近好近......
是什麼......是什麼敲打在額上,輕若羽,卻那樣炙熱,沿著我枕得傾斜的麵從額頭緩緩下滑,滑入唇中......是苦是烈,我想我有生之年都不會忘,都不能忘,這種味道,屬於一個叫做杭英奇的男人的......眼淚的味道......
和跌落山崖的那一夜一樣,我們誰都沒再說話,卻都是清醒的,清醒地一邊感覺夜的流逝,一邊希望時間能過得緩些,緩些,再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