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雨點大顆大顆的,突然一下子沒有預兆地就掉下來了,嘩嘩地落上一陣,然後又突然無聲無息地停下來。有時都讓人來不及躲避。
兩個人的衣服都是濕的,總算還沒有濕透,可是一樣很冷。
地麵浸透了雨水,變得格外鬆軟泥濘,踩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腳印。走起來吃力倒也罷了,一路留下的痕跡鮮明清晰,太方便後麵的敵人追上來,想擺脫麻煩就不是那麼容易。
寧宸被這惡劣的天氣弄得有些心情煩燥,也懶得開口,隻管悶著頭一聲不響地走在前麵。
淩馭日的神情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悠然自若。笑容淡淡的,不緊不慢地跟在寧宸後麵,還時不時好整以暇地扯片葉子吹著口哨,郊遊一樣的自在。
這樣的態度更讓寧宸覺得不爽。冷冷的白眼丟過去,淩馭日隻當沒看見,還是一樣的心情良好。
他的好心情倒不是裝出來的。
他們在這片叢林裏已經跋涉了兩天。那次遇襲之後,中斷的話題一直沒有被重新提起。寧宸雖然始終沒有答應過什麼,可是也沒再說過想要離開。兩個人就這麼胡裏胡塗地走在一起,不再敵對可也沒有恢複原狀,維持著一種非敵非友含糊不清的關係,就象兩個同行的旅伴。
默契良好的,純粹的旅伴。很新鮮的相處方式。
淩馭日十分清楚是什麼留住了寧宸。
那是因為他的傷,還有那個不動聲色的,隱藏在叢林暗處的危險敵人。
知道寧宸在擔心自己,這份認知讓淩馭日的心情格外愉快。唇角止不住地輕輕上揚,扯出一個彎彎的弧度。
又一聲清亮的口哨不自覺地跑出來,劃破身邊沉寂的空氣,帶著嫋嫋的餘音緩緩飄散。
無聊!寧宸忍不住瞪他一眼,覺得有點無力。簡直沒見過這樣的人。這樣的天氣,這樣的處境,帶著傷,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緊盯在側的敵人,自己都替他擔心死了,可是他居然還能象乘興出遊一樣的輕鬆寫意,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這份好心情。
「你就一點也沒把對手放在眼裏嗎?」寧宸悶悶地問。
「唔?有嗎?」淩馭日愕然反問,「很厲害的對手啊,實力不容輕視。我說過沒把人家放在眼裏?」
這是實話。淩馭日的確是極為欣賞這位不知名的神秘對手的。
兩天了,那人再也沒有露過一次麵。可是他們知道他還在。就在身邊不遠的地方,始終沒有離開過。
初次較量,勝負未分,對手的行動隻能說是試探。也許是看出了他們的實力不同尋常,對方沒再輕率地出手,而是不即不離地緊跟著他們。人在暗處,卻並不刻意隱藏行蹤,反而時不時地故意露出些許痕跡,讓他們知道他就在附近。
很高明的策略。這種神出鬼沒倏忽來去的效果很容易給人壓力,讓你覺得防不勝防,好象敵人隨時都會在你不留神時突然出現。壓力比正麵攻擊更容易擊倒一個人。你越緊張就越是容易露出破綻,對方等的正是這一刻。
以為我會上當嗎?淩馭日挑眉輕笑。對手的經驗是很老到,可是想騙過自己還沒有那麼容易。就連寧宸,如果不是因為關心則亂,隻怕也不會這麼緊張。
悄悄瞟一眼寧宸,他正微皺著眉,視線剛剛從自己腿上移開。走得太久,傷口好象又出了一點血,布條上隱隱透出一抹暗紅。
「我累了。」走到一棵大樹下麵,寧宸突然停住腳宣布。也不管淩馭日說什麼,找了塊幹爽的地方就坐了下來。
淡淡一笑,淩馭日沒有出聲,跟著也在寧宸身邊坐下,舒舒服服地伸長了兩條腿,半躺半坐地靠著樹幹,合上眼,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寧宸信口閑扯。
他是一向極懂得放鬆的。不然的話,黑道生涯那麼緊張,鐵打的神經也頂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