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劍尖一挑,便將包袱握在手中。
“喂——”張百萬顫著一雙肥腿狂奔過來,口中喊著什麼黑衣人全沒聽見,一個起落,他的人就象片落葉般消失在風中。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邊射下一隙曙色,黑衣人來到一個所在,四周芳草如茵,清泉自白石上流過,注入一口湖中,湖水清波似鏡,微風吹來,說不出的暢快。
黑衣人似乎累了,在塊石頭上坐下,握著手中的包袱笑道:“楚留香,你還是晚了一步,這雪參是我的了!”一麵自語一麵打開了包袱,包袱內包著個尺許長的錦盒,揭了盒蓋,這黑人忽地怔住——
盒內有的隻是塊長形的石頭,哪有雪參的影子?
黑衣人低頭再看,盒內還有一張淡藍的書箋,上有幾行瀟灑的字跡:吾友染病,聞君有千年雪參,暫借一用,救命之恩,當以千金相報。楚留香。
這人不想自己一夜勞碌,竟讓楚留香神不知、鬼不覺地先下了手,一時間又是失望,又是惱怒,千般憤恨湧上心來,那子規啼血本是拚著內力深厚將它壓住的,這時怒氣攻心,內力一鬆,毒性再也壓它不住,一時翻江攪海直向七經八脈而去!立時,胸口便如重錘擊中,口一張,一股血箭噴了出來,他的人便直直向後倒下,濺起一片雪白的水花,直落入湖水之中!
殷紅的血在湖水中漸漸淡去,宛如一片朝霞,在雲海中散去。
一雙潔白的手伸入水中,將他撈了起來,水珠在他蒼白的臉上滾動,濡濕的黑發散在肩頭,透出沉睡的慵懶。
晨光映出他的臉,棱角分明的臉上兩道飛逸的眉宛如遠山般俊秀,一雙眼睛緊合著,隱在如羽長睫中,挺直的鼻梁透著些冷酷,隻不知他若笑時,那冷酷可曾會變得春風般的溫柔?
12月27日更新
3
不知過了多久,長睫輕顫,他悠悠轉醒。
四下裏一片黑,隻有月光,冷冷地照在他身上。
他記得自己倒下時是個清晨,現在已是夜裏,那麼他昏睡了六個時辰了麼?
這時,他聽到一陣琴聲遠遠傳來。
仿佛鳥鳴翠柳,泉濺白石,又仿佛雨打殘荷,鍾敲古寺,說不出的空靈蘊秀。琴聲起落輾轉,韻似天成,勾起無限暇思,讓人想起他鄉的月,梅花上的雪,深秋的雨,北飛的雁…婉轉低回時若飛絮落花,訴不盡綿綿春愁,雄渾高亢處又如金鋏出匣、孤城邊聲,讓人憑空激蕩起胸懷家國的熱血。琴聲如訴,若有若無,入耳之處五髒六腑仿佛被涓涓細流洗過一般清涼沁脾,側耳細細聽去,卻又什麼也聽不見,隻有風清月白,鳥鳴蟲啾…
循著琴聲望去,隻見不遠處蘭舟泊岸,水麵上起了一層白色的霧靄,霧氣氤氳之中那舟子宛如飄浮在雲海之中一般。舟中端坐著個白衣和尚,長得劍眉星目,唇齒風流,一襲白衣在晚風中飄然若舞,宛如仙雲祥瑞繚繞在他身側,項上一串琥珀佛珠玲瓏剔透,靈光護體,讓滿天月華也失了顏色。他正微微低頭撫琴,那靈動的琴聲從他指間溢出,幻作妙曼空花無數,撒入風中飛揚。
黑衣人從來沒有如此震驚過,瞧著這和尚時,他居然忘了自己是個殺手。
自出道以來,他過的是一種顛沛流離的日子,不是被人追殺,就是追殺別人。殺人與被人追殺已成了家常便飯,日子久了,他也漸漸習以為常,不論何時他對人總持有一種戒備,他的心情總是在焦慮中煎熬,他必須得準確地計算好對手的行藏,這樣才能最有把握地殺死對方。
他從來沒有象今夜這麼安詳,能夠這麼悠閑地坐下來,看看周圍的世界。以前,四周仿佛是一片黑白的混沌,今夜,忽地著了七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