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過飯後,趙鵬就要去四九城找賣煤的老客戶,因為有了經驗,他這次他一次性就拿了五件。陸遠也不打算閑著,準備再去天橋電影院看看。
約定好晚上在西單碰頭,一夥人就出了門。
楊文小心了很多,沒在找那些看起來穿的人五人六老職工詢問,這些老職工、老幹部雖然手裏闊綽些但思想古板的很,還停留在開放之前。
那些小年輕們手頭緊,但為了闊氣衝門麵,咬咬牙還是會買一件進口成衣。
叔侄倆蹲在電影院門口一下午,陸遠沒開張,楊文倒是賣出去一件,嘴巴咧的都合不攏了。
“表叔,又賣出去一件,我剛才算了一下,就算扣掉給大鵬的錢,我們也能淨賺好一千來塊,開心吧?”楊文笑嘻嘻的把賣衣服的錢交給陸遠。
“開心個屁,這樣走貨,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賣完?”陸遠歎了口氣,按照這樣速度,想要把這批貨賣光,至少也要一個月。
楊文不知道陸遠愁什麼,在他看來,這不比種田好,一年到頭累死累活,飯都吃不飽。人家廠裏的職工,一個月也才二十來塊錢,哪能和他們比?
他們一天掙得比廠裏的職工一個月的都多。
可他不知道,陸遠是打算走薄利多銷的路線,最好那種貨一到京城,立刻就被搶購光。假如像張文山那個溫州佬,幹個三五年,才混成幾萬元戶,他寧願不幹。
現在就看趙鵬那裏貨走的怎麼樣了。
看了眼天色,陸遠拍了拍屁股,“趙鵬估計已經結束了,咱們走吧。”
陸遠前腳剛到小餐館,屁股還沒坐下,趙鵬後腳就跟來了,還帶了個陌生人:“讓哥幾個久等,路上耽擱一些事情,給各位介紹一下,這是我同學顧養民,二紡廠的會計。”
陸遠和楊文趕緊站起來招呼。
顧養民戴著酒瓶厚的眼鏡,頭發油量。穿著一身筆挺的短袖確良中山裝,胸前的口袋上還別著一支鋼筆,挽起袖子的手上還戴著一隻電子表。陸遠仔細看了一眼,應該是港貨。
顧養民說起話來是滿口京片味,兒化音重的很,沒那種幹部的眼高於頂,倒是很隨和:“哥幾個坐,我聽大鵬說你們這有進口成衣,所以跟過來瞧瞧,不介意吧?”
陸遠散了一圈煙,笑道:“顧會計真識貨,我們的成衣都是從香江拿來的,質量杠杠的。我這還有幾件,等吃完飯拿給你看。還沒吃吧?來得早不如趕得巧,坐下喝一杯?”
“那我就不客氣了。”顧養民接過煙點著,笑道:“那就走一杯,可沒把我給鬱悶死。我這個月賬目都出了好幾回錯,今天又被逮到錯了,被廠長罵的狗血淋頭,太他媽費勁了。”
有趙鵬在中間,大家幾杯酒一喝,也就聊開了。陸遠這才知道,顧養民和趙鵬的初中、高中同學,高中畢業後直接入伍,所以沒下鄉,轉業回來在第二紡織廠裏當了會計。
顧養民喝酒上臉,一瓶啤酒下肚臉就通紅,他攥著筷子給桌上的人講笑話:“的確良剛出來的時候,好多人排隊買。有個小夥子打算給自己做件襯衣,可輪到他的時候就剩下一尺布了,售貨員就問他,你買還是不買?那小夥子一著急,就買下來了。”
楊文聽的哈哈大笑,“一尺布能做什麼衣裳?”
陸遠也笑了,“一件襯衫至少七八尺布,一尺布做個褲衩還差不多。”
顧養民對陸遠豎了大拇指,道:“沒錯,那小夥子回去就做了個褲衩。穿的時候,還覺得挺冤:我他媽把褲衩穿在裏頭,誰知道我穿了的確良?後來就自己做了個牌子,寫上‘內有的確良’,每次上街後麵都跟著一排人,人家都以為他是賣的確良的。”
一桌人都笑瘋了。
陸遠更是合不攏嘴。
他倒是想起來後世逛街,路過‘古今內衣店’。有兩個四十來歲的婦女看胸罩,最貴的一款胸罩要五六千,有個婦女就說了:“我滴乖乖,他媽這麼貴,這是讓我買回來穿在外麵嗎?”
的確良屬於化纖產品,不吸汗、不透氣,穿起來真不怎麼舒服。但因為的確良耐磨不走樣,容易清洗。又因為建國之初,農工業基礎薄弱,造成一種奇貨可居的局麵。
就算是現在,想買一件的確良成衣都有些難。陸遠琢磨了一下,他這雖然有幾件成衣,可都是均碼。沒適合孩子穿的,不如從顧養民這買一匹布帶回皖西去,給自己、給幾個弟弟妹妹也都做點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