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味道實在是太香了,隱隱約約能分辨出穀類的清香和肉類的鮮美,他費力地掙開仿佛粘在了一起的眼皮,尚未完全清醒的、模糊的視野裏就多了個人。
後來,不管在以後長長久久的相處中,青龍星君在真正地認識到了這個人麵熱內冷、龜毛多事、自戀至極的性格是多麼討人嫌之後,也無法將當年初遇之時那麼美好的景象從心中抹去半分。生著一雙極為多情的桃花目的白衣公子單手支額,淺青色的錦緞披風上有著隱隱約約的暗紋,長睫斂去一池春水,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醒了?”姚文卿猛地睜開眼,琥珀色的眼睛裏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你這孩子也真奇怪,餓了怎麼不說呢?”
尤大郎臉一紅:“我……我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姚文卿拉開木門,接過被他的容貌煞得滿臉通紅的小姑娘遞過來的肉粥,頭也不回地對男孩道:
“日後你可要成為獨當一麵的人物,當生者生,當殺者殺,上達天意。下言萬民,這麼點小事兒都不敢,我可要把你送回去咯……”
“求求仙人,您千萬別送我回去!”尤大郎往姚文卿身上一撲,本來就腹中空空的男孩幾乎又要暈過去了:“我以後一定會、一定會好好修煉的!”
姚文卿僵硬著臉把他從自己身上揪了下來,他十分不習慣這種過於親密的接觸:“坐好,吃飯。”
“叫什麼仙人,酸的慌,我是你師兄,姓姚,姚黃魏紫的‘姚’,單名一個晚,表字文卿。”
“以後叫我師兄就好,你還有一個小師姐,跟你差不多年紀……算了你先吃吧。”
姚晚看著尤大郎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得滿心憂慮地想,這幅小身板,要怎麼上那萬階天梯喲,渾然忽略了幾天前剛剛過了萬階天梯的耿芝與他基本上差不了多少的這個事實。
在他看來,像耿芝這種心智堅定至極的人,和這個小男孩,甚至他自己都不是一種人,要不是塵緣未斷,她早就可以去習“力”之道了!
四星城之上,正在跟著衛景勤勤懇懇學藝的耿芝揉揉鼻子,然後終於沒能憋住,打了個驚天動地的阿嚏:“誰在念叨我?”
“別是染風寒了吧?”蹲在一旁正在撿被劍氣斬落的枯枝的唐娉婷憂心忡忡道:“玄武星君,朱雀星君現在身子還沒養好,是很虛弱的,這裏風有點大,不如讓小星君先休憩片刻如何?”
——她簡直是戶外生存小能手,隨時隨地都能擼起袖子大幹一場,把原來無法住人的地方倒騰出個模樣兒來,給笨手笨腳的耿芝穿衣梳頭都不是事兒,這不,她又從那個乾坤袋裏掏出了幾天前下山買的小鍋,燒起了小爐子正在熬甜湯呢。
唐娉婷以為衛景不會同意的,畢竟玄武星君向來對外就是一張終年沒什麼表情的冰塊臉,已經做好了磨爛三寸之舌的準備,結果就看見衛景十分慎重、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成,你來看看。”隨即布下防風符咒,短短幾天而已,這個他們素來不常用的符咒已經被衛景用得得心應手了。
唐娉婷上前,抽了塊錦帕為耿芝墊著手腕,纖纖玉指往她那瘦弱的腕子上一搭,半晌後皺著眉頭道:“奇怪……好像根本沒啥問題。”
話音未落,耿芝又打了個大阿嚏:“啊——啾!”
衛景拍板決定:“你跟唐娉婷回白虎堂呆著,等姚師弟回來再說。”
“我真的沒事兒……”耿芝手裏捧著薑茶,眼巴巴地盯著那鍋熬得恰到好處的甜湯:“唐姐姐我跟你說,這就是有人念叨我我才會打阿嚏的,讓我喝一口甜湯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