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讓你訓?!”正在係鞋帶的少年回過頭,“臭塔矢,明明下在那個地方很好啊!!”

“哪裏好了?你那種簡單的布局別人一眼就能看穿!”塔矢亮冷然道。

“別人……你以為別人都像你這麼苛刻嗎!”金色劉海的少年氣哼哼的喊著,跺了跺腳站起來,“不跟你吵了,我要回家!”

“等一下,進藤!”

幾乎是脫口而出的,他叫住少年。

“幹什麼?”

少年不耐煩的回頭,看清塔矢亮欲言又止的表情時愣了一下,口氣緩和了些:“怎麼了?”

“不……我……”塔矢略偏頭,無法解釋內心突然湧上的奇特不安,“這麼晚了,還有車嗎?”

“我搭末班車回去。如果趕不上,還有出租車嘛。”少年無所謂的揮揮手,又低頭看了看手表,十一點半。

“……你可以留下來過夜。”

“咦??”少年吃驚的抬頭,“你昏頭了?以前我怕麻煩說要留在這裏過夜你總是不肯的……”

“僅此一次。”他好像有些煩躁的樣子,截住少年羅嗦的話頭。

“……我不要。”少年瞪著他,“我才不要留下來看你臉色——哼,明明一臉不情願的。”

“你……”他頓了一下,最後還是無奈的說:

“路上小心。”

——這句話成了他對少年說的最後一句話。

甚至不是道別。

如果這隻是一個不好笑的笑話多好。

他想。

可是如果隻存於人心。

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如果。

——小亮,你要冷靜點聽我說,進藤光他……

不是如果。沒有如果。

他甚至連在醫院等待宣判最終結果的煎熬都沒有經曆過。可是他已經覺得雙腿發軟,眼前發黑,就像他曾經長久的站在手術室外看著明亮的燈光忍耐時間的流逝,直到燈光熄滅,醫生搖頭走出來。

然後他會聽到那個身穿白大褂、號稱能救死扶傷的人用遺憾的口氣說:

“抱歉,我們盡力了……”

聞言,所有焦慮等待的人們當中,有人會長歎息一聲惆悵惋惜不已,有人積蓄已久的悲傷會爆發出來失聲痛哭,有人會難以置信情緒失控、想衝進手術室看一眼……

這一切他都沒有經曆過。

而他能夠想象到,那個人被宣布永遠不能睜開眼睛時,那些人的表現。

那麼,我又該如何表現呢?

他自嘲的想,或者,他根本失去了反應能力,隻能這樣漫無邊際、亂七八糟的去想,就可以不再想起那個人鮮活的影像。

他被允許見那個人最後一麵。

顫唞的手掀起白布,視線一點一點的逡巡,經過那個人再也不能在黑白棋子間發出光輝的指尖,那個人蒼白冰冷的嘴唇,緊閉的雙眼……

一點也不真實。他對自己說,進藤光,你的眼睛好像下一刻就會睜開,你的嘴唇也會揚起夏日般燦爛的笑容,你的手好像也會隨之舉起,指著我對我大聲說:“塔矢亮,我會追上你的!”

如宣誓般。

那一瞬間,所有情緒都離他遠去了。哀慟什麼的,都是沒有用的。

他所設想的那些景象,他記得的那些過往,全都不複存在。

他記得自己是沒有哭的。甚至心如止水,翻不起任何風浪。

他隻是閉上了眼睛,安靜站在那裏,久久不動。

——小亮!……亮!你……你不要這個樣子!!!

他問市河小姐,我這個樣子是什麼樣子?

然後他看見她倒退幾步,劇烈的搖著頭。他還聽見,眾人震驚的倒吸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