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扮演那隻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擋住車輪的螳螂呢?就這幺一個念頭急轉之下,沉風羽主動移開視線往下落,定在葉子豪的喉結上。
「領帶沒係好。」他說,同時伸手替他解開,重新打上,熟稔的動作流暢得像他名字裏的「風」字,輕柔得讓葉子豪感覺不到以往係領帶時難免會有被掐住的感覺,亦符合他名字裏的「羽」字。
風羽--飄忽不定的名字,唯一有重量感的,隻有他的姓--沉。
沒有言語,氣氛顯得靜默自然且不沉悶。
照理說,這種隻有兩個人的空間,如果沒有音樂或交談的聲音,一切會逐漸變得生硬尷尬,但此時,沒有一個人這麼覺得。
多奇妙!就這麼安靜無聲,又這麼自然和諧。
一會兒之後,是葉子豪先打破這份讓他感到自在的靜謐。「八點了。」
沉風羽回過神,訥訥地看著他。「什麼?」
「上班時間。」葉子豪敲敲表麵。
像是震退一切和平假象的符咒般,葉子豪的話冷冽得足以讓他的雞皮疙瘩從腳下一路示威遊行到頭頂。
「我沒答應你。」被他逼來已是極限,再怯懦以對,隻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再清楚也不過,葉子豪要的是……
「要我上班是假,別以為我不清楚你的用意,更別想侮辱我。」在他而前,他無法裝出平日應付他人的虛偽笑意,他很明白個中原委,因為沒有人像葉子豪一樣敢強迫他做任何事。
隻有他被人等待、被人需要、被人渴求給予一點點關注的餘地。以往,他一路走來,遇上的人都在等,等他願意落在他們的掌心,但沒有一個得到過;短暫擁有過他的人多,卻沒有一個得過他的心。
不是他沒有心,他有,畢竟人沒有心便活不成,隻是他的心是用綱做的,冰冷堅硬,穩穩地放在身上,無堅可摧。
而其中一層保護膜,是一份根深蒂固、屬於年輕人該有的不羈與孤傲。
所以,就算找一份工作,也不至於委屈自己到這地步。
他毅然決然地轉身,還沒走出休息室的門,身後一股拉力硬是將他扯回之前所在的地方,讓他對上一張少去冷漠,多添怒氣的臉。
「你敢!」葉子豪低吼出口,惱怒地瞪著他。截至目前為止,活過三十三個年頭,還沒遇上敢違背他的人,自小優渥的生活養成的狂傲哪容得人拿鎯頭敲破。「留下來。」
「是命令還是請求?」沉風羽不甘示弱地回道:「我不是替身,也不是複製品,別以為得到一件複製品就能安慰自己什幺,沒用的,葉子豪,得不到最想要的東西的人,是不會因為得到一件複製品而感到滿足的,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被這麼輕易看穿自己原先的打算,葉子豪心中有驚訝、有詫異,也有激賞,但同時也感到難堪。
他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擁有像由生手製造出的陶器般,粗糙直樸的傲氣的人,隻可惜論起對這個世界的影響力,兩個人好比是天與地。
「我會毀了你。」瞇起眼,他一字一句緩緩道出要挾。
沉風羽扯開澀然的笑容,「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被毀,唯一有的以剩我自己;除非你不在乎毀去一個人的性命需要付出什幺代價,否則你做什麼都毀不了我。」
言下之意是除非他殺了他,否則他絕不可能就範?多麼讓人訝異的決絕和無畏!一個人連死都不怕的時候,還怕些什麼?
很強,他很強;相較之下,相似卻總是帶著佯裝的恐懼和順從神情的臉的主人就……
葉子豪陰騺含怒的表情轉為茫然,似是陷入自己沉思的泥淖中無法脫身。
察覺到手腕上的壓力遽減,沉風羽再度轉身往房門方向邁開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