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艱難地抬頭看了西索非,視線是模糊的,西索非也是模糊的。她想要命令他攻擊,可一張口,便是一大口血。

「咳咳咳……」巴庫不受控製地咳著,意識漸漸模糊。終於,她的身體無力地向後倒去,眼中的光澤漸漸消失。

西索非低頭看了眼她的屍體,歎了口氣:「休耶,殺了我吧。」

「理由?」休耶抖了下腦袋上的耳朵,刺目的血從她一側的臉上流過,那雙幽綠色的眼眸間沒有一絲波瀾,彷彿她剛才殺的不過是個喪屍。

「理由?」西索非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發出一聲嗤笑,「你看不出來麼?哦,抱歉,是我忘了,你的確看不出來——執刑者休耶,神最忠誠的使者,沒有感情的人形武器。」

頓了頓,他大笑幾聲,笑得有些淒涼:「休耶,這一刻,我突然有點同情你——你不懂什麼是愛,也就不會愛上任何人。即便你真有能力獨攬重任拯救世界,也沒有人會感激你,更不會有人愛上你——所有的人都把你當敵人,所有的人都盼望你死。哈哈哈哈……休耶,你真可悲。」

「什麼亂七八糟的!」鬱墨憤怒地喊了一聲。

西索非立刻將視線轉向他,唇邊揚起一抹明顯嘲諷的笑:「稚嫩的審判者大人,有什麼好激動的?我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還是說……你愛上這個人形武器了?哈,那我恭喜你,你將體會到常人體會不到的痛苦——」

「你所有的付出都將石沉大海,你所有的感情都將付之東流,你的尊嚴將會被踐踏成渣,一生追逐著一個虛幻的背影,直到有一天,被心愛的人親手殺死,萬劫不……」

還差一個字就能把這段話說全,休耶沾滿血腥的手已掐上了他的脖子,猛地用力!

諾伊茲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下意識地抬手摀住自己的脖子,艱難地吞了口唾沫。

可是,比起此刻這種毛骨悚然的感同身受,他更在意的是——巴庫竟然寧死也不願朝他下跪……

諾伊茲自嘲地一笑——他和巴庫,還真像兩個極端。他為了苟延殘喘,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尊嚴,而她,把尊嚴死守到了最後,代價卻是自己的生命……

究竟誰的做法才是正確的,沒有人能評判。

休耶確認西索非死透後,鬆開自己的手,任由他的屍體無力地躺倒在巴庫身側。

她盯著自己沾滿血腥的雙手看了一會兒,輕輕地皺了下眉。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身和鬱墨對視:「鬱墨,水。」

鬱墨神情複雜地看著她,明知道她殺死巴庫是為了救他,殺死西索非也是為了他——大概。

可是,看著她殺了人後依舊淡然的神情,他心裡總有些不是滋味。

「諾伊茲,水。」鬱墨用有些無力的聲音說著,從諾伊茲手裡接過水,擰開蓋子,細心地沖洗起了休耶的手。與此同時,回想起了西索非臨死前的話。

或許……他是對的。

鬱墨幫休耶把她的手沖洗乾淨後,又把備用的衣服當做毛巾,擦乾淨她的臉,然後試探著開口:「休耶,你知道審判者是什麼嗎?」

「神使。」休耶毫不猶豫地回答。

「神使是喪屍獵人麼?」鬱墨又問。

休耶沉默了一會兒:「是?」

「大家都說我是審判者,我也確實是……」鬱墨淡淡地說著,隨手扔掉手中的髒衣服,後退了一步,和休耶拉開距離,「休耶,你現在還覺得——我不是喪屍獵人麼?」

休耶:「……」

一旁的奧拉不敢相信地瞪大雙眼,在心裡咆哮——鬱墨,你是不是瘋了?!

休耶雖然沒有回答,但她臉上的神情已經很明顯了——同時交織著愕然和恍然。

鬱墨牽唇一笑:「休耶,如果真的有一天,喪屍獵人全滅了,你真的會殺了我的,對麼?」

休耶抿了下唇,有那麼一瞬間,居然很想搖頭。但是,最後的最後,她還是艱難地點了下頭——對她而言,沒有什麼比任務和使命來得更重要,畢竟那是她之所以存在的原因。

「很好。」鬱墨笑得更自然了一些,可他緊握著的拳頭出賣了他真正的情緒,「休耶,其實西索非說得很對。得不到回應的愛,隻會帶來痛苦……就算你被我的魅力折服,真的喜歡上了我,哪怕隻有一點點……到了那一天,你要親手殺了我的時候,也不過是多了個痛苦的人罷了,所以我決定……」

「休耶,下次見麵,我們就是敵人了。」

天知道鬱墨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做著怎樣一番掙紮。

他的指甲已經變得很鋒利了,稍一用力便刺破了掌心。鮮血從他的拳頭裡溢出來,滴落在一片狼藉的地上。

休耶怔怔地看著他,大腦一片空白。明明沒有受傷,為什麼胸口會這麼難受……

「為什麼……」她無法理解地吐出這三個字,不知道是在問鬱墨,還是在問自己。

「很簡單——你要殺我。換了你,你願意待在一個總有一天會殺了自己的人身邊麼?」其實我很想那麼做……可我忍受不了你的冷淡,並害怕那一天真的會到來。真可笑,明明我一直都是得過且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