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蓮池可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接觸流民,他們有的人身上甚至已經起了膿瘡。
老百姓在不寧當中有的人失去了親人,有的人失去了家,有的人甚至是死在了逃難的路上。他看著他們在疼痛當中麻木的臉,心如刀絞,更能懂得寶兒說的那些話了。
醫館在戌時才關上了門,渾渾噩噩吃了晚飯,四下一找,卻發現寶兒不見了。
李朝寧和李連衣在一起分著藥方,喜童也和小葉子一起在後院熬著藥,唯獨紫玉和寶兒不在,問誰誰都不知道,外麵街上紅燈三三兩兩,路人也行色匆匆,他靠在屋簷下麵,隻覺記憶當中燕京的繁華景象,猶如一根倒刺,紮在心頭。
片刻,紫玉從遠處跑回來,直招呼著他:“大公子,我們小姐在河邊等著你呢!”
她說寶兒讓他去河邊,給了他一盞燈籠。
夜色漸濃,空中一輪明月好似圓盤,顧蓮池一步一步朝著河邊走過去,紅燈籠通紅通紅的,映著地上坑坑窪窪的小路,兩邊的草叢裏,不知道什麽蟲兒正是叫得歡快。
分明就在這荒蕪的地方,卻比郡王府府邸讓人心生愉悅。
河水潺潺,這條河水就是他背著她逃命的那條河水的下流分支,遠遠地走到河路口就看見一抹暖光在河邊停留,顧蓮池加快了腳步,勾起唇角。
明月當空,繁星點點。
林寶錚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麵,雙手捧著一個小小的許願燈。
他提燈走近,紅光映著她們交錯的影子上。
她揚起臉來,笑:“我七歲入京,彼時我不姓林,也不姓顧,我就是寶兒,我娘叫我寶兒,我表姐我表哥也叫我寶兒,我爹那時候還能將我高高舉起,進了郡王府才認識的你。”
顧蓮池眸光一緊,定定地看著她:“嗯。”
林寶錚歪過頭來:“後來我跟著我娘離開了燕京去了南方,再遇時你搶了我要送給陸離的燈,我說想讓你當我好哥哥,你又不應,再後來你真的變成了我哥哥。”
他再向前一步,有什麽東西早在心底炸開了一樣。
她雙手合十,回身將小小的許願燈放入了河水當中:“願天下盛世永寧,願我和蓮池哥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靜默了片刻,寶兒又起身,回頭走了他的麵前,她拉起他的左手,笑靨如花:“想必我寫給我爹的書信,你真的是沒有看過,其實我和你的過往,我都記得。”◎◎
他怔怔看著她,目光沈沈。
她仰著臉,又伸手來撫他的眉眼:“我都記得,記得你說我是你的命,記得你說,若敢遺棄你,你就死,所以怎能不記得你?喜歡你惜愛你恨不能為你生為你死,你看,我都記得。”
月光洋洋灑灑落在她的肩頭,河麵上一片銀光。
單單隻寶兒才放走的許願燈緩緩隨著水流飄走,還有一抹亮色。
顧蓮池低頭,抵住她的額頭。
他歡喜得想是大笑起來,唇角翹起時卻是眸色一熱,幾乎落下淚來。
燈籠早已掉落了一邊,他左手拿下她的手,右手握緊她的左手,十指交纏:“我寶兒。”
兩個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很長。
“寶兒。”
“嗯?”
“想做什麽,就去做。”
“嗯。”
“我在燕京等你。”
“好。”
“寶兒?”
“嗯?”
“我也試試。”
“什麽?”
“我來給你,太平盛世。”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到此本文正文完結
本文已閱讀完畢,歡迎發表書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