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他五十塊鈔票,“乘車回家去。”

年輕人抬起頭,“謝謝老板娘。”

“我也是夥計,不用謝我,你父母牽記你,回家吧。”

年輕人怪討人喜歡,脫下帽子,朝貞嫂鞠躬。

貞嫂看到他麵孔,原來是同胞,濃眉大眼,相貌不錯,隻是淪為討飯,十分邋遢。

他走遠了。

貞嫂鬆口氣,身後有人說:“是流動工人吧。”

貞嫂轉身,原來是熟客,連忙笑說:“快進來喝杯熱咖啡。”

那人客說:“貞嫂,好心做不得,你給他一次,以後他天天來,這同喂野生動物一般,日後晚晚有一群黑熊在後門守著,多麻煩。”

貞嫂瞪他一眼,“真有你的,把人比熊。”

她給他做了例牌香腸煎蛋,一大疊克戟加楓樹糖漿。

客人陸續上門,她忙起來。

鬆山隨後搬著貨物進門,貞嫂沒有向他提及流浪漢。

人客談論著天氣。

“今年會大雪。”

“多討厭,我已準備好發電機,萬一停電,還可以看電視。”

“大前年老安德信一早鏟雪,忽然氣喘,就那樣倒斃雪地。”

“孩子們可高興了,一下雪,馬路變成遊樂場。”

小鎮,人們談論的,不外是這些。

午後,稍有空閑,鬆山問妻子:“老板今日可會出來?”

“我看不,快下雪,他怕冷。”

“那我去看他。”

“讓他出來走動一下,聊天散心。”

“我試試。”

鬆山到後門搬貨,忽然叫出來:“有小偷!”

貞嫂跟出去看,“不見了什麼?”

“一箱雞蛋,還要好幾條麵包。”

貞嫂忽然想起那討飯的年輕人,不出聲。

鬆山惱怒,“叫我抓到了,打斷他的狗腿。”

貞嫂把他拉進室內,“也許是黃鼠狼。”

鬆山喃喃咒罵:“治安一日壞似一日,以前,夜不閉戶。”

“以前你隻得十二歲。”

下午,中學生放學,生意又好起來。

他們說:“鬆伯,裝一架點唱機讓我們跳舞。”

鬆山嗤一聲,“就是怕你們這班人吵鬧。”

“上一世紀五十年代就有點唱機。”

“我們都無處可去,社區中心來來去去隻是電腦班、遠足、繪畫……悶死人。”

他們吃完刨冰、香蕉船與奶昔離去。

貞嫂在他們身後說:“做好功課,練妥功夫,將來到紐約去。”

鬆山嗤之以鼻,“給我百萬也不去大城市受罪。”

太陽早下山,貞嫂說:“一下子天就黑了。”

鬆山把食物取出,“我往老板家。”

“早去早回。”

“你一人小心。”

直到八點打烊,貞嫂並沒有看到什麼異樣。

兩個熟客叫一杯咖啡在餐廳裏下棋吃花生好幾個小時。

鬆山回來了。

貞嫂迎上去,“他還好嗎?”

忠心的夥計鬆山點點頭,“家裏很暖和,恒溫二十四度,管家招呼十分周到,他精神不錯,在設計一項電腦遊戲。”

貞嫂鬆一口氣。

“我囑他運動,他讓我看他新置的跑步機器,地庫不乏運動器材,你大可放心。”

貞嫂說:“他還年輕——”

“誰說不是。”

兩夫妻這時噤聲,不再在背後說人閑話。

客人揚聲:“大雪你們還開門不?”

貞嫂替客人添咖啡,“什麼叫大雪,齊膝還是齊腰?”

鬆山答:“但凡氣象局宣布學校關閉,我們也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