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茅廬,朕隻是在內城裏走走,又算得了什麼?明君愛賢士,朕還差得遠那!”於是滿朝文武也就沒法再說什麼,好在皇帝本身也沒什麼政務可忙的。
倒是十幾天後,楚如悔本人上疏諷諫,說皇帝日日出宮,煩擾民生,請陛下速止。結果,皇帝倒是再沒有日日出宮,隻是每天都會有一個宮內小官抱著一大摞奏章大搖大擺地走進臨風軒,然後往堂上的紫藤八仙椅上一座,伸手跟人要茶吃。
這下連楚如悔也不得不放棄了。他隻好每日一下朝就急忙趕回臨風軒,然後趁虞武帝回宮換衣服拿奏章之際,叫人準備好瓜果茶點,再選好香料燃起香爐,筆墨紙硯一概收拾妥當。等這一切都完成,基本上,那位天下第一大的小官也要跨進軒中來了。
唉!這樣跟住在宮裏有什麼區別呢?
讓蕭雲朔覺得那人討厭自己的另一個理由是,他明明聰慧絕世才華橫溢,卻就是不肯為自己所用!
關於楚如悔的才華,雖然最開始隻是蕭雲朔一個人的直覺,但是後來慢慢就成為了整個朝堂的共識——雖然他也隻是在百官為一個愚蠢的問題爭論不休的時候,忍無可忍站出來幾句話點明症結,卻一下子使得整個問題如拔了簪子的頭發順流直下。而等到天竺辯僧挑釁事件成功了結之後,公子鍾儀的博學儒雅、機智風度就更是成為了天下人標舉讚歎的共識,連最心高氣傲的人都不得不對他俯首稱臣!
但是,就是有著這樣宰輔之才的鍾儀公子,卻屢次推辭虞武帝授予他的任何官職。就算虞武帝以皇帝之命強求他領官,他也稱病不上任,最終隻好換別人替他,升遷之事也因此就不了了之。於是,直到三個月後,楚如悔還隻是做著起家時候欽定的著作郎。
“如悔~就算不為朕,看在大虞百姓的份上,為百姓治理天下,還不行嗎?”又一次被拒絕之後,虞武帝隻好使出攻心之術,拿黎民百姓來求他。
“如悔寧曳尾於塗。”鍾儀仍是千年不變的那句話,果斷拒絕。
蕭雲朔從來不會放棄軟磨硬泡的機會,繼續拿軟話來攻他:“你雖說要曳尾於塗,可是像現在這樣,朕每天跑去臨風軒找你商議朝事,你哪能算曳尾於塗呢?你雖然沒有宰輔之名,可是卻在行經濟之實啊,與其這麼著做個影子丞相,還不如做個光明正大的六部尚書,不是更可以造福萬民嗎?”
楚如悔這次出奇地沒有反駁。
蕭雲朔以為他動搖了,趕緊又加了一句硬話,想推他一把:“如悔總不能隻享受著治理天下的樂趣,卻還清高地舍不得汙自己的名吧?”
楚如悔抬頭怒目而視,目光中明顯是在質問著到底是誰逼著我管理政事的啊?
蕭雲朔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回到上一話題:“總之……反正……如悔也要輔佐朕的嘛,何必要屈居人下,弄得自己想做什麼都沒辦法呢?既來之,則安之嘛~你要是答應做六部尚書,朕就保證以後不每天都去臨風軒擾你了好不好?”
也許是最後一句話起作用了,鍾儀這次終於沒有拒絕,接受了禮部尚書的委任。
然而,事情絕沒有鍾儀想象的那樣好。就在他接受禮部尚書委任的那一天,隨著綬印、官服和薪俸一起送來的,還有從小陪著蕭雲朔長大的伴童,而這個孩子明顯比虞武帝還要難纏!以前雖然蕭雲朔每天下了朝都會跑來黏著自己,但是至少晚飯過後就會乖乖回去了。可是現在,隻要是在臨風軒,這個孩子就會在自己視線範圍以內跑來跑去,一會兒端茶一會兒擺花,實在無事可做竟然就幹脆搬了凳子坐在旁邊盯著自己看書!
鍾儀有一次實在被他盯得難受,就問他:“你為何總盯著我?”
孩子直率地回答:“因為公子好看呀!”
從此鍾儀決定再也不能跟這兩個人接近了。他有預感,再這麼下去,自己這輩子都甭想脫身了。
第四回
轉眼就到了十月。
朝堂之上,護國將軍王武才正在報告北方戰況。自孤竹大軍來犯已經將近一個月,兩軍雖相持不下,各有勝負,但由於今年南方大水,各地糧食歉收,戰爭久耗,必會出現糧草不足的危機。而且,馬上天氣就要轉冷,寒冬將至,麵對習慣寒冷的北下胡人,南方軍隊是肯定要吃虧的。
“一定要在一個月之內結束戰爭。”黑袍金絲的虞武帝作出結論,隨後掃了一眼滿朝文武,“可有哪位愛卿願意推薦一位合適的將領給朕?”
一片沉默。
王武才見沒人說話,就直聲回道:“末將以為非鍾儀公子不可!”
不知哪裏傳來幾聲歎息。王武才正在納悶兒,緊接著,就有聲音陸續傳來:“臣推薦兵部尚書戚仲行。”
“臣亦推薦兵部尚書戚大人。”
“臣以為非戚尚書不可當此任。”
“臣附議。”
“為什麼?”常年在前線的護國將軍無法理解廟堂之上的政治鬥爭,“難不成諸位大人都忘了鍾儀公子對吐壁時的戰績了?”
其實,那次戰役王武才也沒有經曆過,隻是聽從西北黃嵬軍調過來的兄弟說,當時吐壁軍已經到了晉陽城,守城將士都做好了以死殉國的準備——沒錯,如果晉陽城被破,國都南康便如毫無抵抗力的嬰兒完全暴露在吐壁的鐵蹄之下。結果危急關頭,南康派了鍾儀公子來。於是一個月之後,吐壁軍就乖乖地退到了黃嵬山以北,再也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