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遠、楚應鐸入弘毅閣總領百官諸事,自非重大決斷,皆可便宜行事。(《虞書•武帝本紀》)
大虞曆神秀十年三月二十日,距離孤竹和大虞開戰已經將近一個月了。
一個月以來,大虞軍隊連連勝利,孤竹大軍則是節節敗退。雖然三王子高延能征善戰所向披靡,但是此次麵對曾經的手下敗將,卻意外地無法占到一點便宜,反是被變幻莫測的陣型和莫名其妙的戰術搞得暈頭轉向,不知所雲,一氣之下殺了不知道多少首領和大將,卻仍然無法挽救局勢潰敗如山倒,逃兵如決了口的黃河水漫延四散在廣闊的沂北平原上。
原來胡人鐵騎雖然氣勢如山,卻並不精通策略。以前的大虞將領多是貴族出身,滿心隻關注玄學和清談;即使有一兩個熱衷於兵法的,也是開口黃帝閉口周武,所用策略都是模仿上古之人,麵對真刀真槍的胡人鐵騎自是隻有失敗的份。然而蕭雲朔不同,他自小習武,熟讀兵書,而且經常實地考察各地戰況,所以對地形地貌和行軍要略有著更切實的了解;此外,他還常趁便服出逃的機會和各部軍官將校聊行軍打仗的實事,因此收集了大量作戰經驗,並結合書本知識,形成了獨具他風格的“蕭氏戰法”。
因此,當心高氣傲的胡人軍隊對上運籌帷幄的虞武帝帶領的乞活大軍的時候,就忽剌剌如大廈傾,隻剩下淪陷的戰場上,一片黑乎乎戰旗屍首真幹淨。
麵對這樣的慘敗,高延自然恨得摔刀捶桌。他雖然自稱孤竹第一大將軍,卻也知道要論行軍打仗有一個人絕對在他之上。然而他太自傲,又嗜權如命,如果讓他把兵權交出來,他寧願讓孤竹麵臨覆國的危險。因此,雖然符離三次急令讓他回京交權,他卻遲遲不肯離開戰場,總想著也許下一仗就可以打贏,如果贏了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兵權。
然而老天好像偏跟他過不去,無論他怎樣努力嚐試,絞盡腦汁,就是無法再獲得一點成功的希望。於是他隻好在第四道死令到達之後,垂頭喪氣地帶上將印,回到符離領罪交權。
第三十九回
不出所有人的預料,接替高延的是太子高子客,高延則作為副帥隨太子一起出征。
“太子大人不會對老情人下不去手吧?”不同於以往的陰陽怪氣,高延這次的挑釁帶著半分怒氣與輕蔑。
楚如悔本就修養好得驚人,況且幾個月來也已習慣了,所以理都不理他,拿起帥印就回到了自己宮裏。
“乳母,如悔此去恐怕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乳母要照顧好自己。還有,”楚如悔忽然放低聲音,幾乎是耳語般對杜娘說,“如悔走後可能會有人對乳母不利,乳母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說如悔有危險,也千萬不要離開符離皇宮。”
杜娘雖然不知道會有什麼人對自己不利,不過既然是如悔交待的,一定有他的理由,她也就點頭答應了。
收拾好一切,杜娘又將楚如悔回來時所穿白衣青衿的一套漢人衣服拿出來放到包袱裏,楚如悔見狀,上前就把衣服扯了出來。
“如悔不是叫乳母把這衣服扔了嗎?怎麼還在?”一時心急,語氣有點不穩。
杜娘慈祥地看著如悔,將衣服接了過來,又疊好放回包袱裏。
“乳母不知道你和大虞皇帝發生過什麼,隻是他畢竟容了你在大虞四年,還陪你開心,待你如兄弟一般,可見他對你是真心的。如兒不要忘了,他可是皇帝,一個皇帝能為臣子做到這種程度,已經不是一般的信任了。如兒聰明,自然明白乳母的意思,乳母一輩子不求別的,隻希望你能有個好的歸宿。”
楚如悔明白杜娘的意思,卻又不知該怎麼說自己絕不會回大虞。於是隻接過塞了漢服的包袱,微笑著和她告別,臨行又叮囑了一遍,讓她多加小心。
出了東宮,路過一個焚燒垃圾的場所,楚如悔將白衣青衿從包袱裏拿出來,一揚手丟了進去,然後頭也不回地向集合的地點走去。
熊熊燃燒的火,瞬間吞噬了雪白的布料。
當楚如悔帶著高延和符離援軍趕到前線的時候,虞武帝已經把孤竹大軍逼到了夏丘郡。也就是說,即使離最近的國界線也已經超過了四百公裏,如果按南北直線距離算則是六百公裏都不止。
楚如悔一路勞頓,不暇休息,一下了馬就直奔中軍大帳。詢問了諸副將現狀和敵人的情況後,立即下令鳴金收兵,堅守不動,然後叫人去找老亭長過來,順便帶上地形圖和舊朝的布防圖,到城門高台來見。
聽見楚如悔如此命令的高延一臉不屑:“你要的地形圖郡守不是已經乖乖送來了?找個半老不死的漢人過來幹嘛?”
楚如悔沒空理他,一邊詳細地交待各副將所行事宜,一邊迅速地換好大將軍的鎧甲,戴好佩劍,收拾了一些必備的東西,才轉過身來對他解釋:“新朝地圖太過粗糙,舊朝的地形圖和布防圖乃是漢人花費幾百年的功夫做成的,無論山川水係都標記得一清二楚,更便於使用。”
然後就從他身邊迅速走過,出了大帳,向城門高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