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低頭“嘿嘿”笑了兩聲,做了個禁口的動作。
一切準備停當,胡人小隊仿佛重生般從陰影下走出來,半夜巡邏疲勞散漫的樣子,與之前幾無任何差別。
小隊一路向營帳深處走去,路上難免遇到出來方便的將軍和其他小隊,甚至還有人過來跟他們抱怨最近巡邏加班實在辛苦雲雲,不過幸虧有楚如悔在,一切危機都順利應對過去了。
總算應付過所有閑雜人等,小隊走到了最後的帳幕麵前,五個漢人排成一排站在後麵,隻讓楚如悔一人上前與看守周旋。
五個漢人傻愣愣地看著前麵的鳥語翻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顯然楚如悔在胡人中也是屬於人情練達的類型,不多一會兒,守衛就一臉感恩地拍拍楚如悔的肩膀,又跟五個人招了招手說了些不知道什麼混詞,五個人緊張得趕緊揚手,蕭雲朔甚至還學著胡人的發音說了幾聲鳥語,然後就目送那些看守離開了。
待看守走後,楚如悔一做手勢,四位將軍就如事先約定好的那樣站在營帳門口做看守狀,楚如悔則一手拉了蕭雲朔鑽入帳內。
“一會兒出去不要再胡鬧了,幸虧剛才的看守沒有認真。”刻意壓低的聲音裏滿是責備。不過這人雖愛胡鬧卻也不是沒有分寸,楚如悔也就住了口,沒再說下去。
營帳不大,明顯布置得倉促而隨意,地中間一點篝火算作提供夜晚的熱氣和光,雖然事實上一點做作用也沒有,卻為進來救人的二人照亮了目標所在的方向。
“乳母!”楚如悔幾步走到角落裏一處茅草堆上,輕輕推了推衣衫襤褸麵色慘白的杜娘。杜娘不知是因為過於疲勞昏睡太沉,還是由於脫水發燒失去了意識,總之無論楚如悔怎麼搖她晃她,她都屍體一樣紋絲不動,隻有尚未冰涼的體溫溫溫吞吞地表示著,這具身體的靈魂還沒有出竅。
蕭雲朔見狀趕緊從腰間拿了水壺出來,一把拔開水壺的口向杜娘的唇洇過去,楚如悔也馬上配合蕭雲朔用手輕輕掰開杜娘的嘴,看著清涼的水從嘴角一點點滑落。
看來杜娘真的是脫水了,幾口水灌下之後,終於漸漸恢複了意識,對著楚如悔慢慢地聚焦著視線。
“如兒?”杜娘似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乳母,如悔不孝,讓您受苦了。如悔馬上帶您回大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楚如悔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溫柔乖巧,好像遊學多年的兒子終於功成名就回家,對著孤老貧寒的母親強忍熱淚,暖語安慰。
“唉!拖累你了!如兒明明跟乳母說了不要來,可乳母一聽說你命在旦夕就……”杜娘一臉欣慰也一臉歉意,然後稍稍轉過頭看了看蕭雲朔,好像剛剛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一樣。
“這位可是大虞武皇帝?”雖是淒慘狼狽到如此境地,言辭間仍可見當年名門閨秀的端莊禮儀。
“晚輩正是。”蕭雲朔趕緊拱手行禮,不知道為什麼竟有一種女婿見丈母娘的緊張感。
杜娘聽罷動身就要俯身下拜,蕭雲朔見狀趕緊一邊製止她一邊說:“乳母快不必多禮,還是先出去再說吧。”
杜娘卻是一定堅持要給蕭雲朔行禮,一邊老淚縱橫一邊扶著楚如悔:“杜娘不見大虞天子已經十年了!今日好不容易得見,請陛下無論如何也要讓杜娘拜上一拜!杜娘便是死了,也可算是大虞的鬼!杜娘就是馬上死了,也不冤枉了!”
蕭雲朔不禁一陣心酸。這個老乳母背井離鄉在孤竹十年竟然一心一念隻求死前可以拜大虞天子一次!相比而言,那些賣國求榮隻知自己家族利益的貴族朝臣真是該汗顏得無地自容!蕭雲朔一心敬重,點頭同意,然後看著杜娘在楚如悔的幫助下向自己認認真真完完整整地行了三個君臣大禮,然後才扶她起身又躺回茅草裏。
“如兒,乳母果然沒說錯,陛下是個好皇帝,你要好好輔佐他。”杜娘溫柔的眼睛慈祥地看著楚如悔,一邊拉著他的手,一邊把他托付給身邊的君王。
楚如悔一時不明白杜娘的用意,隻看著她不語。
“陛下,如兒從小命苦,性子要強,有什麼事兒又都喜歡自己擔著不說,如有冒犯之處,還請陛下多多寬待包容。”杜娘又轉望向蕭雲朔,一邊作勢又要拜下去。
“乳母萬不要這樣,有如悔願意陪我,就是我蕭雲朔此生最大的福分!”蕭雲朔沒有說謊,雖然這話在他心裏別有另一種意思。
“有陛下金口一諾,杜娘就算死也知足了。請陛下速速帶如兒離開,再拖延恐怕就要有人來了。”杜娘最後一次望了望她最愛的如兒,然後鄭重地把他交到蕭雲朔手裏。
“乳母!你在說什麼啊?”楚如悔總算明白了為什麼杜娘要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原來她從最開始就沒打算走!
“對啊,乳母,快別說這些了,趕緊跟我們走吧。”蕭雲朔雖然聽了前麵的“托付”心裏很開心,不過現在不是開心的時候,還是趕緊救人要緊。
門口守衛的人忽然發出信號,看來果然要有人過來了。
“不,我已經折騰了這麼多天,就算出去估計也活不了了,還要拖累你們,你們快走吧……”杜娘輕輕地推了楚如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