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萬歲”聲中,仿佛連宮牆城牆都在隨著喊聲跳躍顫唞。蕭雲朔聽見外麵的高呼,便嘴角微微一挑,隨手把象征權位的印璽丟在桌上,然後一把拉住楚如悔低垂的手,拽著他一起走出殿外,接受眾生的朝拜。
“陛下萬歲!”
一見二人,眾人的歡呼又漲了一層。視野之內,隻見數以萬計的人頭如鱗片般匍伏在地,這鱗片一頁頁,一層層,如無窮無盡的歲月蔓延在曆史的沙灘上,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響徹雲霄的呼聲也永不散去,萬古一君的盛況也永不凋謝。
楚如悔也不禁被這場麵震撼,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這一日,將永遠記錄在曆史的書頁中。
這一日,他與他攜手並肩,君臨天下。
“我答應過,要給你一個不問華夷的天下。今天,我做到了。”
身邊的人低聲說道,楚如悔一轉頭,隻見蕭雲朔仍是霸氣淩雲地笑著,墨亮的眸子裏倒映著匍伏在自己腳下的人群。
“朕。”
蕭雲朔向前一步,一個“朕”字出口,頓時暮野闃靜,萬籟無聲,數萬人頭齊刷刷看向他們的陛下,靜靜等待他的詔命。
“朕是漢人,祖承漢祚,一生以恢複漢室、驅逐蠻夷為業,今日終於得償夙願,可以告慰祖宗。”
腳下眾漢族臣民頓時激動得歡呼雀躍,又把個“萬歲”喊破了嗓子;而那些胡族舊臣則是默默低頭不語,自認亡國。
“可是今天,朕既受了天靖汗的禪,便也是孤竹的大汗,也就是萬千胡族的主上。因此,無論胡漢萬姓,都是朕的子民,朕都會一視同仁。”
一句話說完,胡族舊臣們個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漢族臣民則是驚訝得議論紛紛,高殿下頓時人聲嘈雜,說不出的混亂。
“咱們漢人有句古話,”虞武帝威嚴的高聲再起,臣民們趕緊住了口側耳恭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因此但凡在我大虞土地上的便都是朕的臣民,既然同為臣民,就沒有厚此薄彼的道理。眾卿家若還是有意見,不妨想想當日在孤竹的漢人。說是胡兒漢兒,誰又不是爹娘生養?”
蕭雲朔此話一出,殿外眾人都陷入了沉默。蕭雲朔見眾人沒有反應,接下來的話也不知該怎樣說,於是兩相僵持,死一般的沉寂,蕭雲朔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緊繃。忽然,隻見楚如悔白袍飄動,翩然落跪在蕭雲朔麵前,斂衽拱手,五體投地,朗聲說道:
“臣楚如悔,代各族士民謝陛下之恩!”
眾人不料這突變,齊刷刷抬頭看向聲音的來處,卻見一向清高自持的鍾儀公子竟在蕭雲朔的腳下全身而拜。
“陛下胸懷萬有,大虞國祚必千秋萬代,永承天恩!”
楚如悔的聲音如來自上天的神啟,昭示著國家的福祚,也安撫著猶豫不安的人心。
“陛下萬歲!大虞萬歲!”
最後的祝福仿如一個信號將眾人引回了群情激越的登基大典,人們心中一切的疑慮、困惑和不滿頓時全消,隻剩下一股激動湧上頭腦,不覺也跟著他大聲呼喊起來:
“陛下萬歲!”“大虞萬歲!”
蕭雲朔緊繃的麵色終於又恢複了微笑,他上前低身攙了楚如悔起來,望向他的目光裏帶著無盡的溫柔和感激,而那人望回來的目光自然也帶著同樣的色彩。
大禮過後,晚上又是晚宴。換了身輕便而不失莊重的衣服的蕭雲朔坐在上位看著百官宴飲歡笑,楚如悔依舊坐在他身邊,一身白衣青衿,倒是比金絲白袍更襯托他的悠然閑適,清貴出塵。
“今日的詔書,你怎麼給自己寫得那麼隨便,倒給朕寫得那麼好?”蕭雲朔吃了顆葡萄,喁喁問道。
“如悔不過是個過場,今日陛下才是主角,自然該寫得好些。”楚如悔小酌一盅,然後清高的眼神忽然帶了幾分頑皮掃過來,“況且我若如實寫了,天下人覺得這大虞武帝比不得孤竹天靖汗,你這禪位之事,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