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那雙哭腫了的眼睛仿如核桃一樣,已經哭得要多紅有多紅,而且還繼續不斷的從眼睛裏麵流出淌下眼淚來,還不時抬起頭,以便讓快流出來的清鼻涕倒流回鼻孔,然後又低下頭接著抽泣。也許,就在楊夫人她仰頭灌回鼻涕的那一時候,心裏會非常的怒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有一條手絹而捎帶上呢!因為,病間裏的屋頂上懸掛著有一個鐵鉤子,鐵鉤子上掛著一籃子看起來讓人覺得香噴噴的肉,並不知是誰家病人的家屬擱放在那兒,好像是故意顯擺著,楊夫人抬頭的而且還是頻繁不斷的動作,已經讓病房裏的不少病人和其家屬,誤認為她是眼饞於上麵懸掛著的那一籃子肉呢!已經有人不斷的用異樣的目光朝她這邊看來了,甚至已經有病比較輕點兒的病人和其家屬把楊夫人當成了好笑的料,看著這邊針對著她互相之間竊竊私語的,有個人笑得把嘴巴都咧到了耳根子底下去了,除了覺得好笑之外,有一半原因還是因為他嘴巴太大又帶歪的,笑的時候還拿有點賊性眼光往楊夫人這兒瞟著。
楊夫人雖然把這一切都看到了,但心裏麵卻是裝作跟沒有看見一樣,她認為,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更何況老娘子自身舒服第一,當鼻涕快要流下來的時候,她自己會覺得很難受的,所以她會依然在自己認為該仰頭的時候繼續照做不誤,其實,當她一看見頭上麵的一籃子肉時,她的心裏就會很煩,家裏的丈夫就是殺豬的,紅燒肉吃它吃多了,有啥稀罕的?哼!不僅如此的生煩,而且老娘我一看見它我就惡心它,因為它上麵都已經生蛆了,卻還在掛著。
楊夫人終於發現楊道古醒著了,憔悴的麵容上微微的露出了一點兒喜色,但隨即又隱現而去了,因為她現在實在高興不起來,當然,這肯定是有原因的,比如,如果她心疼錢,難道看病不花錢啊?但楊夫人還不是那種過分刻薄尖酸的人,楊道古也了解她,相信她不是那種刻薄小度的人,可以說是絕對相信自己的娘親,尤其是對於自己的親人才不會摳門。當然,楊道古之所以會這麼想,因為他覺得自己隻不過是摔了一下,而且腿和胳膊都有感覺,肯定沒斷腿斷胳膊的,很快身體就會愈合恢複的,所以,應該花不了多少錢的,
楊道古看著娘親的臉上陰雲重重的,見自己醒來後,似乎依然太不高興,再仔細看起來,麵目上的哀愁反而又加深了些,那雙哭腫紅得跟大櫻桃一般的眼睛竟然還有意在時時的對自己躲閃著,甚至都是不敢超過幾秒時間的直看著自己的臉或者眼。
楊道古終於看得出來了,自己的娘親不僅僅是已經大哭過一場,而且肯定還有是正在努力壓抑著一種什麼在自己身心上的痛苦,看樣子深入估計判斷,應該是巨大的痛苦楊道古想到這兒,接下來很快就突然想到了什麼,腦袋一下嗡嗡的響起來了,幾乎又懵然了,難道爹地他楊道古不敢再想象下去了,因為他根本,而且還是尤其在這個時候,絕對不敢隨意品嚐,哪怕隻是試著品嚐失去父親的痛苦滋味,所以,他不敢再想象下去了,在想象下去恐怕就不是個人了,至少很可能會不是個清醒著的人了。
於是,楊道古嚎啕的大哭起來,先哭再說,邊哭邊嘶吼著嗓子嚷叫道:“我要見爹地,我要見我爹地!哎呀!我的爹地!你可千萬不能變成討厭的死鬼,不能拋棄我們孤兒寡母倆個人哪!爹——啊!爹呀!我不相信你已經去了啊!啊爹、爹!黃土地裏你別去,九泉之下你別下,天堂有路咱不慕走,地獄無門咱才不硬闖!爹!”
楊道古在哭著的時候,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了,一旦咳嗽就很快的咳嗽出了一口濃痰來,現在此時身體正是非常虛弱的時候的他,使勁仰起了自己的上半身,眼珠子暴睜狠瞪,一乍的幾乎用盡全力的把痰往上方一吐,怎無奈呀,力道最終還是因為太小了,把痰吐了不高,然後痰團又落在自己的臉上了,趕緊的發出了聲音,聲音有點嗲的道:“嗚嗚!娘!死痰蓋住了我的一隻眼睛,快快給我擦了!因為,呃!因為,因為,因為人家不要這樣子的嘛!不僅難受而且又難看地耶!”
楊夫人在口袋裏找不到手紙,想用床上的被子擦痰,但一看就發現旁邊有一位護士正在站著,還黑著臉往這邊瞅著,便就不敢貿然的去使用,想想,人家那床被白生生幹淨淨的,人家會心甘情願的讓你用嗎?很不想聽到難聽的話,尤其是女人聽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