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阿勒正式提出卸位的意思後,她就隻在大一那年的寒假回過一次燕家。其後因為小姨的始終不鬆口,阿勒便再沒回過燕家。而連帶的,江家她都很少回了;每次即便是假期回來、也都隻會呆上有限的幾天便離開。
所以如這次這樣、打出院被小哥哥直接送回江家、並呆足了一個月多的日子,阿勒細數記憶裏,算上未跟小姨僵持之前的所有時光,大概也就隻有中考那年發生過的事了吧。
那次的阿勒因為疲勞過度引發了其他病症、最後直接暈倒在了中考最後一堂考場上。等她再度醒過來後,便是幾天後的事情了。那場病直接導致了兩件事:頭一件便是阿勒以兩分之差、和省重點高中的本部失之交臂;而後一件,便是阿勒跟媽媽之間關係的微微緩和。
有時候阿勒想想,還是會對自己那次的生病心存慶幸。即使自己因此錯過了去最好學校的機會,即使那次自己病重到費了一個來月的時間、才從鬼門關裏逃回來。可若沒有那次的重病,從不靠近自己的媽媽又怎麼會拋下一切趕回來、從頭到尾的照顧了自己一個多月呢!她們之間也就不可能會有緩和了生硬狀態的機會。
可當這次再度因為生病而回到媽媽身邊的事發生時,阿勒卻沒有了任何慶幸歡喜的念頭。塞滿心的隻剩下了對讓媽媽擔心的負疚、和對於遠方那人的牽念。
雖然扛了要寬心靜養勿擾的醫囑牌子、阿勒讓媽媽回絕了江燕兩家所有欲來探望的問候,可是放心不下的仍然堅持要過來親眼看望才得安心。
小姨自是這些人裏的一個。雖然是最晚到的。
四月初的陽光已經很好的了。桃花都開了,梨花也都打了小小的花蕾出來。那天阿勒陪著自大一後、六年未見的小姨,在自家的梨園裏穿行慢走了大半個下午。那天的她們,除了就阿勒在外的生活和病情詢問外、並沒有說其他任何不想提及的話題。隻有在傍晚小姨要走時,才問了她一句:
“勒勒,你有怪過我們、在你那麼小就給你那麼重的壓力麼?”
怎麼可能會怪呢!看著小姨,阿勒直搖頭。燕家的人都說她跟雷雷有本質上的相同點,可其實,她跟小姨也很像呢。
都是一個燕家傳下來的血脈,骨子裏生來就有相像的地方。隻要是她們自己認準的事,除非自己相通了悔改,否則別人再怎麼說也是徒然的。小姨打阿勒小時便認準了她,苦心培養教導了十幾年,現在要她轉過彎來放棄掉、太難;而阿勒,在年複年的疲累了心理後,一心所求的、隻是能有一份簡單的生活而已,過自己的日子、不要不願更不想做別人定下來的一個名詞人物。
這是一場她們兩個之間的拉鋸戰。從高三那年畢業開始比到現在;阿勒知道小姨對她的愛心,小姨吃定她的不夠狠心。兩廂僵持著、她們就這麼誰也不鬆口的耗了近十個年頭,隻看誰先會撐不住磨破自己的那個結而已。
可是不管結局如何,阿勒是打心底裏沒有一絲一毫怪過阿姨們的意思;相反,想到阿姨們的時候,阿勒有的隻是滿心的愧疚不安。自愧於負了她們十幾年的苦心教導;內疚於因為自己的欲求、而再不願接觸小姨那些繁雜的商場事。
在看到阿勒的頻頻搖頭後,小姨苦笑著又說了一句:“可是勒勒,我卻真的怨你呢。”
我知道啊。看著小姨說完這話、如小時候每次自己犯錯被訓後那樣、揉揉自己的腦袋便轉身離去的樣子,阿勒把話硬是又咽回了肚子裏。
我知道呢。因為知道你們都是真的疼我寵我、想把最好的給我,所以我一直乖順的照著你們劃好的路、一步步的走了那麼多年;可也正因為你們的真心疼寵,所以我才敢在忍受不了自己的厭倦後,就那麼肆意的甩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