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啊,這麼大一把年紀還想到了那些匪夷所思的浪漫情節。

小半天的時間花在買花上,挑了一棵兩米多高的金桔、兩盆豔麗的富貴菊讓人直接送到家裏,方晨則抱著一大捧鮮花陪我繼續逛。

有人跟我擦肩而過,我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那人也回頭。

“漠北……”我叫出聲來。那人聽到這樣的稱呼,驚訝的表情慢慢地變成一抹笑容。

即使再過十年,再過二十年,我都不後悔與你相遇。

這句話我想了好久,一直想跟他說。從前我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我曾疑惑過。在方晨麵前哭出來的時候,我曾後悔過。可方晨抱著我說絕對不放開的時候,我突然明白,有些相遇就是人生的一部分。本來就是酸甜苦辣的人生,不可能永遠讓你嚐到甜美的滋味。

我努力想把這句話告訴他,可方晨在身旁,葉漠北的身旁也有一個人,這句話不會造成任何影響麼?

葉漠北盯著我看了一會,又把視線落到那個像貓兒一樣盯著他的青年身上。

“我回來了。跟他一起。”他笑著說,淡淡的笑容與我初見他時一樣好看。

我愣了一會,才注意到他身旁那個渾身充滿精英氣息的眼鏡男。同樣是眼鏡男,那家夥卻透著一股我根本學不來的強硬與執著。

“我沒事了,黎放,你也沒事了,對不對?”他又問我,那表情已經沒有三年前我們重逢時的落寞。

可我腦中此刻隻有混亂。不對啊!葉漠北不是直男嗎?難道跟我分手後他就徹底地彎了?!這眼鏡男未免也太厲害了點,他爸媽都被擺平了嗎?

對方見我沒回答,輕笑出聲:“黎放,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跟個孩子一樣。”

方晨勾住我的手,說:“我也覺得。”

我怒瞪這兩人。你們當然不明白我的震驚!

“年初二的時候你家不是不用拜年嗎?要不我們去找個地方聊聊吧。”葉漠北提議。

我點頭。

他幸福了,我心裏最大的傷疤終於可以好了。

葉漠北離開後,我扶著額頭,慢慢地笑出來。方晨一直握著我的手,我的眼角一點點地溼潤,然後又一點點地風幹。

那年的新年過得非常愉快。

除夕夜我們有家族聚餐的習慣,而且因為是大家族,吃飯的地點挑在當地最好的飯店裏。方晨也被我帶了過去。也許因為這孩子太過懂事又好看,年紀也才二十出頭,許久未見麵的親戚們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是我的那個誰誰,敬酒打趣時都不忘捎上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青年。

方晨笑得很乖巧,看得我全身發癢,這隻貓越來越能裝了。

小叔還是靜靜地坐在角落裏。隻是這次他的嘴角裏微微嚼著笑,不時地看向我。

我微紅了臉。

我跑去洗手間的時候,小叔正在裏麵洗手。

他說,黎放,去抽根煙吧。

我愣了愣,點頭,跟他去了逃生樓梯口。

餐廳裏的喧鬧在樓梯間裏微弱地回蕩著。煙頭的火星在昏暗中像點點星光。

先是小叔開了口。他告訴我我不在的這幾年,家族裏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時間真的是治愈人心的良藥,我那些荒唐事隨著我出走而漸漸消散,家裏的幾個同輩的兄弟姐妹也都結婚生孩子了,我在那個大城市打拚出的成績也讓人刮目相看。

沒多少人計較我是同性戀了。

我聽著他的結論,想也不想地就問:那你呢?

他是最早一個被眾人排斥的,也是至今仍未能被接受的。我與他是同道中人,也是戰友,沒道理我勝利了他至今仍未逃出牢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