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老舊儒生袍地老人提起碩大的紫色酒壺喝了一口酒,轉過身來望向書生,麵色平靜道:“老夫許巍興,是你家李書文先生的先生。”
書生嗯了一聲,微微欠著身子,向老人行了一揖,神色莊重地望著老人道:“晚輩劉仙俠,見過前輩。還請前輩三思,這座光陰囚牢之中,光陰碎片變換不定,其中空間極其不穩定,一旦深陷其中,必然淪為那飄擺不定遊魂,神識混亂。”
自稱許巍興地老人輕輕揮動寬大袖袍,神色緬懷道:“當年老夫曾因一時心急,失去了一位前途無量地醇善弟子,老夫不想一錯再錯,虧欠書文的太多。老夫這個先生當的極其窩囊啊。”
書生聞言神色猶豫。
老人似乎察覺到書生心中所想,將手中拿枚紫色酒壺拋給書生,等書生接住,這才道:“不必規勸老夫,其中利害,老夫心中有數。”
老人指了指書生手中的酒壺,道:“此酒壺名為紫炎,追隨老夫已有近百年,而不得揮發作用。今日老夫將其暫交於你保管,等老夫帶著小家夥們出來,你將其還於我便是。”
書生欲言又止。
活了數甲子的老人再次看穿書生心中所思,笑道:“可曾是在懷疑老夫是在交代遺言?劉家小輩,你放心,老夫來時已做夠充足準備,百年裏風雲變幻都闖過來了,不至於折在這小小的光陰囚牢幻象當中。至於這隻葫蘆,本來就是要贈送書文的,可他不掙氣,讓老夫白發人送黑發人,那便隨便贈送他所教學生便是。”
老人說完話,一個轉身,向著裂口越來越多,逐漸夠一人通過的光陰禁製裂縫投去。
細不可聞‘波’地一聲,仿佛一顆小石子投入湖泊當中的聲響,老人身形便突兀不見。
書生視線從那個逐漸縫合地‘門’上轉移,將目光投在手上那枚紫色酒壺之上,罕見的神色恍惚。
書生對自稱許巍興地老人,能否救出那些孩子,不抱絲毫希望。
既然此地此行是浩然天下當中某些人地暗地謀劃,那麼那些深陷光陰長河當中,手無縛雞之力地小家夥們,便毫無幸存之理。
光陰夾縫不同於洞天福地秘境,仍在大道規則之中,而是全然超脫大道轄製,類似於修士最終飛升之地,天外天地存在。
其中介子小天地萬物運行規則,與浩然天下截然不同。
譬如還未暴露行徑之時,他與少年進入其中,少年昏迷,而他‘看到’的那些濃鬱金色文運。
浩然天下地文運存在,並無其形,隻能由人成像,氣勢顯化。
所以他在看到這些給他感官上,告訴他那就是文運,他便察覺到了異樣,繼而臉色大變,在那位神道餘孽來不及封閉囚牢之時,帶著少年脫離而出。
至於那些不幸落入陷阱的小家夥們,以他如今地修為境界,他也毫無辦法。
書生心中雖有愧疚,卻也並未心陷此變故之中。
他此行目的,便是為了跟著懷中昏迷的少年,擔任他半個護道之人。
也不全是往日交情,更重要的是,他今世大道在幾年前,他還未曾覺醒之時,便種下佛家因果,與少年捆綁在一起。
修行之人,涉及大道,萬般小心都不為過。
那些曾喊他先生的小家夥們半路夭折,他雖然傷心,卻也沒到欲絕的地步。
隻是書生心中有些惱怒,他竟然未曾算出是具體到某人身上,那個從他們一行人出了太和福地九裏村,便一直在謀劃之人。
連每一世兵解之後,將畢生所學封存在神魄當中地他都能瞞過。
想到這兒,書生猛然間神色悚然。
這座世間,隻有一種人所做之事,他劉仙俠推演不到。
那就是道庭三四之爭後,那三位站在人間頂端地祖師坐下親傳。
被刻意遮掩天機,文脈傳承下地儒家聖人道教天師佛門金蟬佛子。
如若此事有那些坐在雲端垂釣人間地聖人刻意為之,而不是先前的他以為,此事便說得通了。
書生雙眼微眯,臉若冰霜。
天外天。
雲遮霧繞地山巔之處。
白鶴高鳴,揮動雙翅,龐大身軀在雲朵之間肆意穿梭。
忽然之間,空中有一根金色絲線,從雲端上方垂直下來,一隻毛發光亮地紅冠地白鶴,扇動翅膀,望著這根‘線’,靈動的眸子轉了轉,仿佛在思考。
之後,這隻丹頂鶴便忍不住好奇,將長長的喙張開,輕輕咬住那根看上去極其美味的‘線’。
天空之上在這隻靈鶴上鉤之後,有調笑聲音響起。
“道家老三,汝養的鶴不行啊,傻裏傻氣的。這是第幾次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