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死去活來,還險些暈過去。白頭人送黑頭人,悲慟至此。
我仍覺得毫無真實感,還是沒流出眼淚。這不就像一場古怪的好友聚會嗎?隻是其中一人躺著沒動而已。
過了很久,追悼會才開始,其實儀式很短,主持人念了一番描述阿楠生前的話,卜文也許是套模板寫的,似乎無比悲痛卻聽起來很無關痛癢,周圍伴隨著親朋們嚶嚶的抽泣聲。然後是列隊向一體告別,卓卿似乎有點怕,一直拽著我袖子。
告別完了,儀式結束,阿楠被推了出去,從此化作一抷粉塵。
阿楠的媽媽抱著骨灰盒哭個不停,他爸爸也在一旁抹眼淚。好久才上了一輛黑色小車,他們要把阿楠送去供奉的地方。
他爸爸說,阿楠生前最喜歡複讀的這一年,他最好的好朋友們也都是複讀時認識的,所以就把骨灰供奉在離複讀學校最近的一個寺廟裏。我們什麼時候回母校聚會了,就能順道來看看他。
一切辦完了,人們漸漸散去。整個過程,美美一直在旁邊沉默著,臉色卻不太好。忽然想起阿楠說過的,她好像有出軌的跡象。是不是真的?這時候還有必要求證嗎?
阿楠的家人大概也不知道她是他女朋友,隻和我們一樣劃分為生前好友。作為阿楠信任的好友,我想我有義務把美美送回家。
我說,我送你回去吧,美美說好。車上,她一直看著窗外不做聲,幾乎一動不動。過了很久,我說,阿楠一定希望看到你盡快快樂起來。她轉過頭來看我一眼,隨即淚流滿麵,趴在我肩上哭得人都抖起來。隻是礙於在公車上,她把哭泣聲壓抑得很小,幸而車上人少,加上我們坐最後一排,也沒什麼人發現。
輕拍她肩膀,說: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有沒有出軌,難道還有意義嗎?死了後有人為你哭得如此傷心,恐怕也是種幸福。
而我,依然一滴眼淚都沒有。
把美美送到家再回到自己宿舍時,已經很晚了,情緒低落繼續持續。
見我回來,阿水關切地問:“很累?吃晚飯了嗎?”
“沒。”
“給你買了麵包,正好作晚餐。”
接過麵包慢慢吃起來。其實我一點胃口都沒有,隻是不想辜負阿水的好意。她根本不喜歡吃麵包,這很明顯是專門為我買的,還買了我最喜歡的紫菜肉鬆包。
那段時期,我情緒都很低落,而且忽然感到害怕。怕自己明天忽然死了,卻還很多事沒做,很多話沒說。原來人生可以這樣短暫,可以這樣忽然GAME OVER,看起來這麼健康活力的阿楠,都會一下子說沒就沒。待時間過去,大家都不再常常想起他時,他就連活過的痕跡都沒有!
走出走廊,拿起電話打給曉雪,通了。
“嘿,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你和劉景輝還沒分手吧?”
“沒啊,好好的。”
“那就好。他對你好嗎?”
“挺好的。”
“那就好,你們已經四年了吧?難得哦,好好珍惜。”
……
打給卓卿。
“卓卿你還好吧?”
“還好啊,怎麼了?”
“阿楠去了,我害怕了。你要好好的。”
“傻瓜,說什麼奇怪的話。”
“呃,就是忽然覺得生命好脆弱,想聽聽大家都還健康的聲音。卓卿,你要活得很長,如果遇到個對你很好的男人,你又喜歡他的話,就和他白頭偕老……”
……
順著電話簿裏的好友名單一個個打過去,自己有多久沒主動聯絡他們了?
直到電話沒電了,我才回去宿舍。對上阿水的雙眼,她的目光意味深長。
我開始密密麻麻寫下關於阿楠的一些事一些細節,好讓未來有線索可回憶。人通常就是這麼不懂珍惜,別人活著時沒想起多聯係,現在人死了,就懷念起來。我想牢牢記住同窗時的一些細節,好證明給未來的我們看,證明阿楠真的曾經活過。然而很多細節早就想不起來了,再過幾年,我又會遺忘幾多?
直到幾天後阿水抓著我的手說:“吉月不要繼續寫了,我受不了你這低沉的樣子,快恢複過來呀!”
往後的一段時間,阿水總是陪著我,講些搞笑的事分散注意力。漸漸地心情也有了好轉。
小相思
雖然阿楠的死讓人很驚訝,但永遠消沉是不可能的。隨著時間推移,自己也慢慢走回正常的生活軌道上來。
而這件事也讓我明白,想到的事最好馬上去做,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另一方麵,心理學確實很對我胃口,第一科《普通心理學》就挺有趣的。雖然學習的內容和想象中有出入,沒催眠術、沒讀心術、也沒致幻劑使用術,但依然有趣。
讓人失望的倒是期末考試,基本上就一背書默寫的過程,完全沒考的意義。順子師姐也說了,大學的考試就做做樣子的儀式而已,沒多少實用價值。
放寒假了,大家都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過年。我家近,本來就每個周末都回家,沒什麼收拾的,趴椅背上看大家各忙各的。到了大學我才第一次過寄宿生活,大家熱熱鬧鬧地住一起挺開心的,雖然偶爾也會鬧矛盾,可到了要放假了,就有點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