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背替我順氣，柔聲問道：“又怎麼了？”
“媽媽，你突然不見了，我們以為...我們以為...”暮秋抹了一把眼淚，臉上露出笑容，“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以為我去尋死？”瑾皺著眉頭道：“看你們兩個在車裏...玩得那麼開心，我沒忍心打擾你們。剛好碰上Shell回家替你爸爸拿領帶，他不知道要哪一條，所以就順路帶我回去了。做好晚餐，等你們幾個左等右等都不回來，往辦公室打電話也沒人接，我不放心所以跟過來看看。你們在外麵這是在看風景哪？爸爸在車裏腿抽筋都沒人管？”瑾囉囉嗦嗦滔滔不絕的對兩個孩子訓斥著。
女人年紀大了難道都是這麼羅嗦嗎？連一向沉默的瑾也不例外？我看著瑾眼角的魚尾紋這樣想。
可是，我寧願就這樣聽著她囉囉嗦嗦的廢話一直到老，到死，到這世界的終結。
這一生，我已經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所以，別輕易丟下我，瑾！
一個星期之後，我如釋重負的從醫院拿到了瑾的檢查結果，根本就不是什麼癌症，隻是一個沒什麼大不了的良性腫瘤罷了。害得我這一個禮拜吃不好睡不好。
我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家門，看到瑾跪在佛龕前手中拿著佛珠，口裏念念有詞。
我突然就明白，在她的心中，一直保佑著她平平安安度過那些危機，讓我牽著她的手幸福的度過這一生的神祗不是什麼釋迦牟尼，也不是上帝耶穌和真主安拉，她有一個名字，叫做Alice。
我走到她身後，雙手按在她肩膀上。
她不願意和我一起去醫院等待檢查結果，我想，她的心中已經有所準備。
她睜開眼睛，輕輕的將頭靠在我的下腹，說道：“回來了？吃晚餐吧！”
她沒有問檢查結果如何，難道她就那麼相信Alice會保佑她度過這場劫難麼？我心中醋意頓生。
晚上，我背對著她躺著，我有些生氣。
她淘氣的伸手捏了捏我臂上已經衰老有些鬆弛的肌肉。
“你怎麼不問問檢查結果如何？”我生氣的拋給她一句，“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身體嗎？”枉費我和孩子們那樣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個星期，這女人，哼！
“這還用問嗎？”瑾將額頭靠在我後背上，睫毛一下一下的掃著我的皮膚。
“為什麼？”你就對你的Alice這樣有信心？
“因為，回來的時候，你沒有哭啊...”
我的喉頭哽住了，在外人麵前我是一個手腕過硬的商人，而在她眼裏，我就是一個性格別扭的懦弱男人。平日裏帶著不可一世的麵具麵對著下屬，遇到不順心的事就回家抱著老婆大哭一場。
哼！你就這樣認為吧！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哭的！你這可惡的老太婆！
我咬著牙，硬生生的把快要湧出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瑾伸手繞到我臉上，一下一下的捏著我雙頰上的皮膚，疼得我齜牙咧嘴。
“喂，老頭子，你掉了幾顆牙了？”
“說了不要叫我老頭子！”我口齒不清的說道，“上個月又掉了一顆，四顆了。”小時候跟哥哥搶糖吃，吃壞了牙。
瑾得意的笑道：“我一顆都還沒掉呢！”
“哼！幾天沒給你拔，你那頭上又有好多白頭發了吧！”我不甘心的頂了一句。
瑾沒有理會我，從身後擁住我，喃喃的說：“喂，老頭子...”
“說了不要叫我老頭子！老太婆！”
瑾沉默了。
“喂，老太婆，你想說什麼？”
“我愛你。”
我怔了怔，被強行憋回去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我咬著下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那感覺很痛苦，我幾乎忍到肩膀都快抽筋了。
Alice，到最後的最後，還是我贏了！
“這麼大年紀了，說這話你不臉紅？”我哽咽著回了她一句。
“嗯，臉紅了...”在黑暗之中，瑾似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老老實實的回答。
“喂，老太婆，我也愛你。”
“嗯，我知道。”
“那你有多愛我？”我吸了吸鼻子，仍舊背對著她，悶聲悶氣的問道。
“嗯...我想想...這樣說吧...”她埋下臉來夢囈一般溫柔的低語著，“跟你在一起，不怕死，也不害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