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次被動的處境,更加不滿那十八年的女兒紅香飄滿殿時,自己卻連一滴也喝不著。
她司徒酉,作為一個自律能力極高的人,大概唯一不能控製的,便是對酒的嗜好了吧。
說來也怪,宮中藏酒無數,甚至窖藏百年的好酒也比比皆是,但她就是偏愛女兒紅。
女兒紅具有特殊的含義,非到有人嫁女,是喝不到的。但印象中卻有那麼一回,她喝得極是痛快,從此愛上了這種六味俱全的花雕酒。可惜從那以後,她便再無機緣喝到。雖然知道自家皇叔院子裏埋了一大批女兒紅,但她總不能把酒挖出來觸自己的黴頭吧。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喝的這一天,她卻偏偏是最不能喝的那個角色。
正在她心中算計如何能在酒被喝完前搶救下一些來時,寢殿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殿下,駙馬爺來了。”她的貼身宮女在她耳旁輕聲道。
是的,那個人來了,還帶著一身令她牙癢的女兒紅酒香!
那腳步聲不同於那一次他進承德殿——那一次他的腳步聲是沉重而錯亂的,而這一回,他的腳步聲輕盈而帶著些許醉後的翩然,聽起來宛若淩波微步,令人找不到既定的規律。
聽著他在宮女的指引下完成新婚之夜應該進行的步驟,然後宮女們向兩人施禮,退出了寢殿。她耐心地等待她的丈夫揭開鳳冠上的霞披,還她視線以自由,卻不期然聽到了一陣瓷器的清脆響聲,接著一股更加濃鬱的女兒紅酒香飄過鼻端。
不行了……忍不下去了!
禮儀與美酒,公主殿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她一把抓下紅底金鳳的霞披,令得在桌麵高舉酒壺準備鯨飲的駙馬露出愕然之色。
進洞房時也不忘順一壺女兒紅,不愧是她的駙馬!
司徒酉頭一回覺得顧薛衣順眼許多。
“駙馬。”她笑盈盈地呼喚。
對突如其來的“善意”無所適從,顧薛衣呆瞪著她。
“駙馬是否忘記了什麼?”儀態端莊、身姿優雅地起身,她翩然向他走去。
“什、什麼?”直覺地感到危險,顧薛衣抓著酒壺的手開始冒汗。
“新婚之夜是要喝合巹酒的,駙馬不會不知道吧?”站在他麵前,將他全身都籠在陰影下,隻要她出手,隨時可以搶過那壺令人垂涎的女兒紅。
“所以呢?”他眨了眨眼睛。
“所以駙馬不準備將手中酒與本宮分享麼?”她笑語盈盈,指間默運玄功,刹那間出手如風,卻隻抓到了滿手空氣。
不可能的!她心中萬分震驚:她算得極精確,在這樣的距離下,沒有人能躲過這一抓。可她的駙馬,那個前幾日還看似半身不遂的駙馬卻在她出手前已來到了房梁之上,自己甚至沒有看清他是怎樣上去的。
“駙馬為何躲著本宮?”她咬牙微笑著。
“這是最後一壺了,”他靠著房梁,麵上露出安詳之色:“我要自己喝。”
她都忘了,這家夥也是一個酒鬼。
“洞房花燭夜,駙馬就打算一直待在房梁上麼?”她沒好氣地道。
“嗯。”他肯定地點點頭,然後將壺蓋打開,在公主殿下無比憤恨的眼神下將女兒紅一口飲盡。
放眼天下,她司徒酉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很好,駙馬,今日之事,本宮記下了。
冷冷地看他一眼,司徒酉淡淡地道:“那麼本宮先行就寢了,駙馬請自便。”
長袖一揮,撲熄了燭火,寢殿頓時陷入一片漆黑死寂。
梁上的駙馬爺卻不以為意,兀自咬著壺口,怔怔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