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東嶽竟然一反常態打電話給我替他兒子道歉,這的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雖然我這個財政局長和縣委書記在行政級別上平起平坐,可縣委書記是一方大員,主政一個縣,權傾一方,而且樊東嶽從政的資曆比我深得多,如今他卻擺出這樣的低姿態,一時還真有點讓我搞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我笑了笑說:“樊書記客氣了,雖說你兒子是有點仗勢欺人,昨天酒後滋事,鬧得很不像話。可我畢竟比他年長,現在想起來當時下手是有點過重,還希望樊書記不要怪罪。”
樊東嶽雖然在電話裏仍然笑嗬嗬的,但笑聲聽起來卻有幾分陰陰的味道,他淡淡地說:“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是有點不太像話,你作為兄長教訓教訓他也是應該的,怎麼會見怪呢。”
聽得出,樊東嶽的口吻有點怪怪的,應該還是護短心切,畢竟兒子挨了打他臉上也沒有麵子。樊東嶽是這樣的態度,這也就不難想象為什麼樊小西在清水無法無天,幹了那麼多壞事,卻很少有人去他麵前告狀。
想通了這一點,我也懶得在這破事上糾纏下去,直截了當地問道:“樊書記親自打電話給我,不知道有什麼指示?”
樊東嶽說:“哪呢,我一個縣委書記,哪能指示你這個財政局長。今天打電話給你,一是替犬子致歉,二是你這次來清水,我們招待不周,再次表達一下歉意。唐局長,你這次到清水來視察工作,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讓我們措手不及。你下次再到清水,務必提前通知下我們縣委辦公室,也好讓我們有所準備嘛。”
樊東嶽這句話裏的意味十分豐富,十分值得玩味,他貌似是在替兒子和他自己打圓場,實際上時在指責我不該悄悄咪去清水。一般來說,一定級別的領導到地方去,如果事先不打招呼就去,就會被認為破壞了某種潛規則。
如果往更深處想,樊東嶽在清水的老底不幹淨,特別怕什麼人突然走訪,對自己存在潛在的威脅。而且我去清水打聽清水幫,也許有人已經告訴他了,這就不得不引起他的警惕。
我笑著解釋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樊書記,我這次去清水確實是情非得已,本來是要去濱河的,誰知道半道上隧道塌方,還出了車禍,我被堵在半道上,隻好繞道去了清水縣。”
樊東嶽說:“唐局長千萬別多心,我並沒有任何怪罪你的意思。隻是覺得你好不容易到清水一趟,我都沒來得及表示一下,於情於理都有點說不過去。這樣吧,過兩天我要去市委向孟書記彙報工作,完了我補請你吃頓飯,如何?”
樊東嶽這個老狐狸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還要找我麵談?我打了個哈哈說:“樊書記到江海市裏就是客人,應該由我請客才對。你來之前給我通個電話,我做東,請你到皇朝大酒店吃一頓吧。”
樊東嶽哈哈大笑,說:“那不行,這頓飯一定是我請。那就這麼說定了,我還有事,先掛了,到時候我給你電話。”
樊東嶽不容推辭,搶先掛了電話,我捏著話筒楞了半天,心裏琢磨著這隻老狐狸的真實意圖。正琢磨著,聽到有人敲門,我抬頭往辦公室門口看了看,看到一臉春風的王莉站在門口,正眼角含笑地望著我。
王莉今天穿了一條長裙,她站在門口輕聲問道:“唐局,我可以進來嗎?”
我點點頭,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沙發說:“進來坐吧,現在見了我怎麼變得這麼客氣。”
王莉邁步走進來,手扶著裙裾下擺在我對麵坐下,抬腕輕撫了一下頭發,抬起頭略顯難為情地衝我笑了笑。王莉被調去黎城縣才幾個月,除了心態發生變化之外,感覺整個人都比以前拘禁許多,好像身上少了以往那種自信。
我笑了笑說:“王莉,看你今天的狀態不錯嘛,滿麵春風,是不是有什麼喜事。說來聽聽唄,讓我也高興高興。”
王莉被我說得有點難為情,訕訕地說:“我能有什麼喜事,唐局淨拿我開心。我昨天見到上官了,聽她說已經辦了停薪留職。她還說本來她是要直接辭職的,是你勸她給自己留條後路,心裏對你挺感激的,沒想到你一直拿她當朋友。”
王莉當然不是關心上官天嬌的未來,而是惦記她空出來的位置,可這個位置我心裏已經有了別的人選。我歎了口氣說:“我隻是覺得,上官這樣做有點過於冒險了,拿自己的事業去賭婚姻,而且對象是一個認識一個多月的男人,總讓人覺得有點玄。當然,誰都希望看到她幸福,希望我是我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