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遠啊。不知道小時候那麼厲害,可以走那麼遠。”我鼓起勇氣回頭看她。
光和影子裏,我們像隔了十幾年的時光,再次對視。
一切不過好像就是昨日。
“幸好沒有丟。”她笑笑。
我點點頭,想說什麼也不知道怎麼說。
她動了動嘴唇想說話,眼淚又掉下來。
那一定是時光逆流。
她靠了過來。
伸手抱著我在懷。
她修長的手指穿過我腦後的頭發,輕輕的撫摸我,在我耳邊喃喃道,我怕的要死,你要是丟了,我怎麼辦?那時候我真的怕的要死。
她的脖頸溫熱,身體卻有些涼。
我睜著眼睛好像看見了那個穿白裙子紮著辮子的少女。她像一朵雲。一時遠,一時近。
歎著氣,我終是也伸了手,摟住她的脖頸。抱著她。
開口試著發聲,微弱的細不可聞,卻是我靈魂深處的記憶。
“姐。”
我聽見自己,聽見來自十幾年前的聲音。
“我在。”
她點著頭,抱著我,把我摟在懷裏。
“姐姐的錯。你別難過……”
她如此溫柔的安慰。
我潰不成軍的淪陷。
“別丟下我。我很怕。”
我是那樣急切的,崩潰的,瘋狂的想說這樣的話。
記憶翻湧。
我想起了關於她的一切。想起了我們的一切。平凡,孤單,喜悅,傷害,依戀。那不過是長達二十年的一部記錄片。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腦子裏。
根本不可能忘記。
根本不可能不想。
“姐。”我隻是想這樣叫她。在我所有的歲月裏,隻有這一字,帶給我所有悲喜。
她皺緊眉頭抱住了我。
我止不住的眼淚。
陪著我,不要離開我。
如果你陪著我開始,就請陪著我到最後吧。就算看不見終點在什麼地方。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跟我道歉。
我搖頭。
她掉著眼淚卻給我擦眼淚。
眼淚越擦越多。
我就笑。
她也笑。
“我不想哭,可不可以不哭,我哭了好久,我怕了。”我真的笑了。
“好。你說什麼都好。”她隻是再次抱著我。
夜在加深。
天空更高遠。
風聲更飄蕩。
河水不斷的流淌。
不知道是昨日,還是今天,也許是明天。
我再次被一個稱作姐姐的女人找回。
我無力對抗。
隻期望,這一次,她是真的,真的下定決心,不再把我弄丟。
我隻是這樣祈求。
我們在車裏又哭又笑,活像兩個瘋子。
我從沒見過比我們更瘋的姐妹。
她扶著額頭怪我讓她哭花了妝容。
我靠著椅背怪她讓我哭到餓的胃疼。
她撫著我的頭發,像很多年前那樣,吻吻我的額頭,用哭沙的聲音跟我說,回家吃飯吧。
我點頭,亦像很多年前一樣,什麼都不用去想,有一個叫姐姐的女人自然幫我打點一切。
車子被發動,她在黑天半夜裏找路。
起伏的行程裏,她沿著當年找回我的路,往城裏,往家裏開車。
我突然感覺一切不過如此。
心中似乎千帆過盡。有了可以麵對歲月,麵對將來的勇氣。
她開著車,月亮一直高掛在藍絲絨一樣的夜空。
我心中的一切,都恍然消失,隻是告訴自己,不過如此。
所有的一切。就像那段念爛的經文。
萬物皆有定時,播種有時,收獲有時,快樂有時,哀傷有時。
她離開有時候,回來有時候。
原來這世上根本不會有什麼永垂不朽。
隻願相愛的人不要執著,不需要悲傷。
因為有聯係的人,這一輩子都會有聯係,隻是有時候,不得已分開。
分開,是為了下一次相聚。
我笑的淡,看著她,依稀看見了當時的歲月,當時的少年。
其實,也許不是被她丟下,隻是我們都長大了而已。
對不對,林天瑜?
她開著車,全神貫注,天晚路不好。勉強把車從河灘開上了公路,已經是晚上十點。
“爸媽和哥會嚇著吧?”我看著她。
“這麼晚他們休息了吧。”她說著。
“那還回去嗎?”我有些擔憂。
“放心吧。”她笑笑,騰出一隻手憐愛的摸我的頭頂:“我們回老房子吧,小叔肯定沒睡在村頭打牌。去他那兒吧。”
她總是有主意的。我鬆了口氣似得,那就都托付給她了,都給她吧,都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