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成全我,求你一定要成全我
我一直重覆默念這一段句子,一直重覆,直到我精疲力盡倒在一旁的台階。
是到了第三天的中午,院方才傳來消息:心納終於醒了。
我從林鞍那裏接到消息的時候,簡直喜極而泣,立刻拋下手頭上的工作往醫院飛趕去。
所有的人都欣喜萬分地圍在她床邊。
好不容易我才在人頭之間看見了她的臉,慘白而無血色,氣若遊絲地說著話。
我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大半,於是退到在門口默默站著。
然後,她看見了我,很寬心從容地朝我微笑,我的眼淚掉了下來。大家讓開一條路給我。根本顧不得別人會有怎麼樣的眼光,我前去抱住她的身子,就哭了。
她虛弱的說:我沒事。怎麼又哭了,不要哭。
林鞍把眾人引出去,把門悄悄關上。
從車禍的發生到此時此刻,我心裏對林鞍都是感激的。
回頭看著心納,她摸我的臉:一定把你嚇壞了吧?
我抱住她的身子,發現隻不過相隔數日,她的身子比之前還要瘦弱。
我哽咽地說:我不能失去你,你都聽到了嗎?你不能死…。
她虛弱的笑了笑:你以為我有那麼好命嗎?
你死了,我就苦命了。我寧可我死了,你苦命。
你最自私,我還不知道嗎?別說傻話了,你死了,那我該怎麼辦?
我由衷的說:你還有林鞍。他會一直留在你身邊的。他會的。
我知道,我隻要心納活著,隻要她是活著的,盡管從今以後不和她在一起,盡管我們相隔海角,我也會感覺幸福的。心納漸漸在康複中。
大家都一致認為,她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巴士上的搭客30人,死傷無數,最嚴重的傷者,至今仍未清醒的大有人在,而心納並不算是最嚴重的一個。對於這一點,大家確實是非常感激上蒼的。
她的一隻腳打著石膏,很厚很重的一個。因為行動不方便,一開始的那些天,大部分時間都是林鞍陪著她,後來甚至把她接回他家住,白天由他父母照料著她,但不及三天,她又堅持回到自己家。
林鞍告訴我,她在那裏住的並不習慣,每晚睡不好,精神變得很差。心納的母親和姐姐曾堅持要留下來照顧她,卻被她打發回去了。林鞍因為業務繁忙,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請求我代為照顧她。
我毫不考慮就在隔天向公司申請了一段無薪假。
假期批了,我立刻回家收拾了細軟,便過去心納家。
這一天,我把她推出露台乘涼,然後靜靜坐在一旁看著她。
她慢慢推著那張新買來的輪椅,每次推到了中途,底下就好像有些什麼被卡住跨不過去。這種次數一多,她開始發脾氣,然後哭得像個孩子。
我上前抱住她:不要哭。你要什麼我替你拿,我都替你做。
她流著淚:我想上廁所,一天要上很多次,為什麼做人那麼麻煩,現在我隻會喝水和上廁所,除此之外,一無是處。
我帶你去,去一百次都能的。
那時候,我恨不得自己能替她上廁所,不必她那麼苦。
她緊緊拉住我的手。我蹲下`身看著她,替她把頭發整理好,開起她玩笑,說不如用那種老人尿失禁的“包大人”吧,她破涕為笑,罵我無聊。
之後她總是把我的手捏得緊緊的,不讓我離開半步。
我把梳子拿來,開始替她梳理頭發,發現她這陣子落發得很利害,屋子裏的地板上都有頭發。摸著她的一頭直發,我說:等你腳好了,去把頭發燙卷了,好嗎?
她看著我,笑了:你厭倦了我這頭直發?
不是,隻是你五官輪廓分明,頭發卷一點,看起來會柔和很多的。
她抗議道:你覺得我很硬嗎?
不是硬,是太刻板,女人不會硬。
她罵我黃色。
我喜歡有一種卷,隻卷在發尾上,你就燙來讓我看看嘛。
怎麼忽然就像個型象大師啦。
我又找來指甲鉗替她修剪指甲,她寬慰地笑:我的腳不能動,手能動呀。
我不理她,把她的手攤放在腿上,她就乖乖的讓我修修剪剪起來。
本來,是我一直喜歡讓她替我修剪指甲,現在卻是相反了。我說:讓我照料你一下吧。
之後,我攤開她的手掌來看,本來隻是隨意看看,後來就變成細心研究,她取笑我說:看出了什麼?好像個專家。
我笑了:想看看我在你掌紋的哪一個位置。
她說:在那裏呢?
我說: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午餐後,我把她扶到床上躺著,她拿了雜誌看,不一會卻沉沉睡了過去。
我把房子裏外打掃一遍,抹了客廳的地板,把她櫃子裏能熨的衣服都熨了一次。再回去看她,她似乎在發夢,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那個模樣竟然像個嬰孩,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心納和嬰孩的睡相能惹我心動,我忍不住伏下`身去親吻她,然後在床沿坐下來看著她,似乎驚動了她,她慢慢睜開眼睛,看著我,把我拉過去摟在懷裏,我吻著她的臉到她的唇。忽然我吻到鹹鹹的味道,是她流下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