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說一件很小的事,她都可以說得眉飛色舞,妙趣橫生,李辰嫣就洗耳恭聽著,越聽越是心情舒坦。和夏盛芳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多半是夏盛芳在說,她在聽。
很快,車子開進一條偏僻的小路,處處窟窿,路燈寥落。
夏盛芳馬上止住最後一個話題,她開始變得擔憂:“李辰嫣,你說我們會不會遇到歹徒啊?”
好一段路已經失去了路燈的帶引,前路一片漆黑,兩旁長長的草掃著車身,車頭燈盡管射到遠處,卻不見盡頭。
“你怕?”李辰嫣倒是不當一回事。
“你不怕?”夏盛芳反問。
這兩個女人,究竟誰比較能保護誰呢?夏盛芳一直覺得李辰嫣需要被保護,可是,來到這種黑漆漆的地方,她顯然是沒有李辰嫣表現的鎮定的。當然,她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
李辰嫣讓車門都上了鎖,居然還笑得出來:“隻要我還清醒著,就不怕歹徒。”
“你什麼時候不清醒了?”夏盛芳隻能當李辰嫣在開玩笑。
“喝醉的時候。”李辰嫣僅有的一次醉酒,就在趙誌傑事件發生的那晚,她會畢生記取慘痛的教訓。
“我倒是想看看你不清醒的樣子。”夏盛芳打趣的說。
車子一路顛簸,終於晃到了一個河岸前方不遠的林子裏。李辰嫣把車停在大樹下,沒有把引擎熄滅的打算,車燈所到之處,隻見寥寥落落的小木屋沿河而立,小小的門窗裏發出悠忽明滅的燈火。
“有人呢!原來這裏也有人家!”發現了人煙,夏盛芳總算比較安心了。
黑透了的夜,河岸對麵的叢林上空,開始出現點點的綠光,它們從一點一點,漸漸彙集成一大片一大片,那是漫天飛舞的螢火蟲!是螢火蟲把夜空點綴的像個童話世界裏才能看到的畫麵!
“你看!”李辰嫣指著夜空讓夏盛芳看。
夏盛芳一直顧著尋找人煙,根本還沒留意上空,此刻見識到那片綠光,這個女人難掩興奮之情:“好漂亮哎!李辰嫣,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這種奇觀李辰嫣已經見過多次,夏盛芳不是本地人,她不知道這地方一點也不奇怪。
“以前就知道的,隻是這個地方太偏僻,很少人會來。”李辰嫣過去常和沈素芬那幫人遠道而來,為的就是看螢火蟲!
年輕的日子總有揮霍不完的青春和活力,她和娘子軍那些人早就把城裏城外可去的地方都去了個遍,山高水遠跑到這種荒涼又偏僻的地方,那是必須帶著一種探險的精神的!
夏盛芳活到今天,就隻從動畫片裏見過螢火蟲。她從來不知道在真實的生活中竟然會有這麼一個地方,那裏分明就是螢火蟲寄生的地方,它們一到夜晚就漫天飛舞,簡直就是人間另一個奇景。
這個女人已經顧不得夜黑,她把李辰嫣扯下車去,朝著河岸那頭走過去,仿佛這樣才能更接近那片綠光。
兩個人很快找到一處可坐的石階坐下來,然後,什麼都不說,就安安靜靜仰望夜空,各自在自己的世界裏沉思著。
李辰嫣就這樣不由自主的掉進那個思念的旋渦裏去———
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此刻正在忙什麼?她的家庭,是李辰嫣永遠都看不到的一麵。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想到這裏,李辰嫣的心就要開始痛。
夏盛芳偷看她一眼,好像猜到了她的心事,她也不去打擾她,雙手托著臉,一直維持著一個仰望夜空的姿勢。
夏盛芳和許心橋最像的地方就是電話多。打從下車的一刻,她就開始不停的接電話,短短三十分鍾內已經接下不少過七八通電話,每一通電話,為了不破壞李辰嫣的寧靜,她都會好意的閃到停車的那棵老樹下去。
就在夏盛芳再次離開身邊的時候,李辰嫣決定給許心橋打個電話。
是因為夜晚太浪漫,也是因為思念太濃,李辰嫣隻希望這一刻有許心橋跟她分享眼前的一切。
然而,這通電話,顯然是不該打的。事情的發生總是事與願違,教人心痛和失望。
電話的那一端,首先是電視機傳來的聲浪,再來是小孩的牙牙學語聲。那些聲音才是主角,許心橋的聲音反而像個配角。
“嗨。”李辰嫣說。
“嗨,有事?”許心橋的開場白很不自然。
李辰嫣滿腔的熱情馬上像被澆了半桶冷水,仿佛沒事她就不能給她打電話。
她靜了一靜才回答:“沒事———。”
“嗯,那就好。”許心橋連呼吸聲都很沉重。
許心橋似乎沒有說話的意願,這叫李辰嫣不知該如何接話。可是,很快的她就知道,許心橋是不方便說話,方琛儒就在她身邊,還有簡簡。她聽到方琛儒正和女兒對話,說到開心處,是此起彼落的笑聲。
一家三口,果然其樂融融,天倫的溫馨全讓她這個第三者給破壞了。
李辰嫣的心又痛了起來,她後悔撥通了這通電話,現在隻好自己收場:“不打擾你,你忙你的吧。”
“你——今天好嗎?”許心橋隻是處境不便,她是真心的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