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段(1 / 2)

不論是大廳內外,隻要是聽見她聲音的人,內心都會深受震動。

「湖西太守,月初回江泛濫,災情現在如何?」

「回中堂大人,洪水已退,但百姓無屋可居、無糧可食,現今已掘草根、啃樹皮充饑。」另一個聲音誠惶誠恐的回答。

「先開糧倉應急、派北國奴建屋,再由鄰近各省送糧,充饑之外,也留糧種,絕對不可懈怠耕種。」

「屬下會盡快辦理。」

「湖寧節度使。」

「在。」

「就由你協辦此事。」

「領命。」

一樁樁、一件件的政事,都在大廳之內,由得那個女人指派妥當,悠閑的語氣不論是賞是罰,要人生或要人死,都未曾變化,中途隻因咳嗽而停過幾次。

又過了許久,當冷冷的寒風,已吹得她臉上毫無感覺時,門內終於傳來叫喚。

「渤海太守陳偉。」

等在門外的男人,匆忙入廳,恭敬的跪下。

「在。」

「上個月你管轄之內,匪徒作亂,劫去官銀五千兩。」

「回稟中堂,下官已擒獲匪徒,就地正法,官銀也全數奪回。」盡管如此,他仍忐忑不已。

「是嗎?」那悠閑的聲音停了一停,才又說:「監督失察,罪不可免,罰你三年俸祿,降官兩級,仍留太守位。」

「叩謝中堂。」陳偉鬆了一口氣,乘機會又說。「得知中堂忙於政事,偶感風寒,屬下憂心不已,特為中堂尋來名醫。」

「你更該憂心的,是你的政績。」那慵懶的聲音裏,有著譏諷。

「屬下必定銘記在心。」陳偉繼續進言。「中堂,大夫就等在門外。」

「喔?」

「這位大夫名聞鳳城,能快快舒緩中堂之病。」

慵懶悠閑的聲音裏,不帶什麼興趣,隻懶懶的說道:「那就喚進來。」

「是。」

陳偉不敢露出喜色,隻敢低聲喚著。

「沉香,快入內。」

在眾人的注視下,褪下鬥篷的她緩緩步入大廳。

穿著無繡素色絹衣,長可及地的發紮著素色絹帶的沉香,低垂著臉兒,輕盈的伏地為禮,素色的絹袖散在身畔,如蝴蝶的羽翼。

她垂首注視著,眼前的青石磚,感受到大廳之中,那陣不尋常的寂靜。

僅在踏入大廳時,那匆匆的一眼,她已看見了,大廳中人人垂首站立,恭敬對待的那個女人。

她正斜臥在榻上,四周堆滿著一束束竹簡,簡上墨痕未幹。細長布滿薄繭的指掌握著朱筆,正在批注孫子兵法,信手揮毫,筆墨酣暢。

「這位大夫善以香料治病,救人無數。」

「香料如何治病?」

「屬下親眼所見是——」

「我不是問你。」她依舊看著兵書,甚至不曾抬頭。

「中堂恕罪!」陳偉的前額,重重的叩地。

委婉輕柔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香料與藥材無異,可焚來嗅之、熬來喝之、磨來敷之,隻要調配得宜,不論內外傷,或是新病與沈痾都有功效。」

女子的聲音,讓朱筆略微一停。

她沒有想到,這大夫會是個女子。

「那麼,你要如何治我的風寒?」她淡然問著,朱筆又動。

「請中堂允許,容我引火焚香。」

她隻答了一個字。

「可。」

沉香輕盈起身,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走到大廳的長明燈旁,取出懷中的紙撚,引了長明燈的火。

不早也不晚,關靖在這時抬頭,恰恰看見這一幕,望見粲然流麗的火光下,她那張絕美的容顏。

關靖的身軀狠狠一震,心倏地揪緊。

原本,她以為自己早已沒了心。

她的心,在許多年前,就隨著摯愛死去。

但是……但是……

怎麼可能?

眼前的這個女人,眉目竟會與她魂牽夢縈的摯愛,那麼的相似。

染滿朱墨的兵書,因為她錯愕鬆手,跌落在青石磚上。

怎麼可能?!

關靖的鐵石心腸,劇烈震動著,眼睜睜看著她從懷中取出香囊,再拿出陶熏爐,置入火苗,撒入些許不知名的粉末。

而後,沉香探手入袖,取出一把小巧的細刀——

「放肆!」

一見到兵器,侍衛立刻警覺,急急跨步上前。人還未到,兵器已至,重重的擊打白嫩的手腕。

細刀鏘然落地,柔嫩的小手泛起紫紅,她疼痛不已,雙眸含淚。

侍衛還要近前,高大的身軀卻陡然欺近,單手握住刀背,反力一推,強大的內勁將侍衛推得踉蹌後跌,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關靖竟然離開繡榻,來到她的麵前,親自捧起她的臉兒,仔仔細細的端詳。

就算她初時多麼震驚,這時也迅速化斂為平靜,神采英拔的臉龐上,看不出半點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