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千斤。
不,別下啊。
別再下了。
她仰望著,漫天的飛雪,雙手緊緊揪著,握在手中的皮毛。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的隊伍,停了下來。
拉車的馬,噴著氤氳的白氣,嘶聲揚腿,伴隨著人們驚惶的喊叫。
沉香循聲看去,隻見前方那輛棧糧的屯,因為多日的顛簸,終於不堪使用,竟在這時斷了車軸,往一邊傾斜。
「快!」
有人吶喊著。
在附近的人,無論南軍北奴,全數衝上前撐住。
好不容易,眾人才剛穩住糧車,卻沒想到,站在車尾,最先奔過來的北國奴,卻因雪地濕滑,腳下一個不穩,頓時失手,摔跌在地。
糧車失去平衡,猛地往那人倒去,就要狠狠壓碎——
驀地,有人閃電般衝上前。
她頂替了那個位置,用她的雙手與肩膀,在千鈞一發之際,扛住失衡的車尾,止住糧車的潰倒。
沉香緊張得站了起來,喘了口大氣,幾乎扯下了遮蔽車廂的毛皮。隻是,當她看得更仔細時,卻陡然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頂替北國奴,扛住糧車的,不是別人,正是人人畏懼、驚怕的中堂大人——關靖!
瞬間,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不隻是她,所有人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但是,那個人就是關靖。
她身穿保暖皮草,毛靴踩在泥水雪地裏,與那些南軍北奴們,一起用雙手緊抓車尾,以肩扛車。
那輛糧車,仍是搖搖晃晃。
「發什麼傻?鎮定點!」
那冷靜的聲音,讓眾人回過神來。
關靖揚聲,喝令:「聽我號令,到三出力!」
扛車的眾人,精神一振,同聲應答。
「是!」
她吸氣,開口,聲音響徹雪原。「一、二、三,起——」
所有的人,齊力大喝出力。
「韓良!」關靖額冒青筋,在糧車抬高到車輪高度時,大聲喊著。
幾乎在同時,韓良抱著一隻木箱,塞到了車尾下。
「成了!」
確定糧車已經穩固,關靖才喊道:「鬆手!」
眾人都退開,跟沉香一樣,怔仲的看著她。
關靖站在肮髒的汙雪裏,肩頭的衣破了,還被糧車劃傷了眉角,鮮紅的血,從傷口滲出,她的口中,吐著白色蒸騰的熱氣。
片片的飛雪,飄落在她身上。
「把車子拉出道路,不要阻礙後方糧車前進。」她冷靜的發號施令,套著手套的手緊握成拳。
多數的北奴們,都比關靖還要高大,可是有些已經因為倦累與放鬆,跌坐在地,但即便有力氣站著的,表情也難掩驚懼。
要不是她當機立斷、挺身上前,不隻那個跌倒的人,右側與車尾的人們,都會被壓在糧車之下,非死即傷。
關靖就站在北國奴之中,被他們包圍著,關靖應該是相對矮小的,即便有南軍在場,可隻要他們想,伸出大掌就能扼死她。
但是,那一刻,那個女人,看起來卻無比強大。
當她轉身時,驚愕的北國奴們,讓出了一條路,看著她大步離開。
關靖沒有看那個,被救了一命,仍跌坐在地上的北國奴,也沒有看其它人,隻是朝韓良走去。
幾位在前後方壓陣的將軍,到這時才趕到。
「大人!」
「您沒事吧?」
「主上!
「主上,您受傷了!」
「嚷什麼,我又不是琉璃做的!」關靖抬起手,不讓熱淚含眶的兩位將軍靠近。「去,調派另一輛預備的糧車過來。」
淚汪汪的吳達一愣,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報告:「主上,預備的糧車,兩日前也用上了。」
聞言,關靖蛾眉緊擰,雙眼黝黯。
這兩個多月以來,已經有太多糧車損失了。這場雪災,百年難得一見,才會造成這麼大的災害。
深吸口氣,她改口說道:「叫工匠過來修車。」
「是,屬下立刻就去!」
「韓良。」
「在。」
「那些能在雪上行走的北國雪橇,還要多久才會到?」
「屬下已派北地工匠,連夜趕製,第一批已在前方,需要再三天才能到達。屬下建議,不妨就地紮營,稍事歇息,等待雪橇運來。」
下車匆匆趕來的沉香,聽得心口一痛。
三天。
短短三天,又要餓死多少人?
想起餓殍遍野的慘況,她才剛要抬手,想輕觸她的臂膀,為北地的百姓說情,卻聽見她已經開口。
「三天太久,你帶所有騎兵過去,把雪橇運來。」
「主上,騎兵全部離開,要是有人乘機來攻擊……」
「那就給你一天一夜的時間。」她打斷韓良的疑慮,冷然睨著,微微揚起了嘴角。「還是你認為,我親自帶兵,連一天一夜都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