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荔正蹲在床邊翹著一隻腳給自己剪指甲。
失業一整個月,她的存款餘額還夠花,也不急著找新工作,前段時間加班差點沒要了她的狗命,誰知道公司就突然倒閉了,老板帶著小姨子卷款逃跑了,莫荔心態樂觀地想,幸虧上上個月工資領了,上個月也沒上幾天班。
莫荔剛把十根一厘米多的指甲蓋哢哢剪完,突然腦袋一重,整個人像被磁鐵吸著往下墜。
她腦海中隻餘一個念頭,這摔下去至少腦震蕩,該死的,前幾天就不該掛那個賣保險的電話!
恍惚中漸漸蘇醒,眼皮子還沒來得及睜開,耳邊先傳來嗡嗡的吵鬧聲。
這很不正常,這種至少四五十人擁擠在一處空間,混合在一起竊竊私語七嘴八舌的聲音不應在存在在她周圍,她上一家公司連員工加老板也才十五個人。
詭異的環境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她耳邊撲捉到幾句若有似無的詩詞——大“小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琵琶行?
誰在自己旁邊拍小視頻?全民娛樂化的觸角終於伸到她這個與世隔絕的死宅女結界內了嗎?
莫荔睜開眼,一時隻覺得周遭的環境如夢如幻——一間不大不小的教室,上白下綠的牆皮透著歲月的斑駁,牆上的名人名言永遠隻有半句,充滿青春質樸氣息的一張張臉漸漸清晰。
莫荔從課桌上抬起臉,低頭看著自己身上藍綠色的大碼校服還有一雙指甲蓋層次不齊狗啃一樣的小短手。
她目光呆滯地環視一圈,然後抄起桌上的文具盒往自己腦袋上一磕——
世界清靜了。
高一十一班早自習剛結束,學生馬蜂一樣湧出教室,一個不大不小的八卦傳播開來:高一十一班有女生瘋了!
莫荔頂著鼓起來的腦殼,一邊疼得吸氣,一邊終於確認她現在正坐在十六歲的自己坐過的教室裏,同桌的這名女生頂著柔順的劉海鍋蓋頭,臉稍長,故意不好好穿校服,露出裏麵那件吊脖t恤,長得非常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莫荔往她嶄新的曆史課本上瞟一眼,除了長城什麼也沒有。
那女生先開口了,帶著深深的警惕和遲疑,看莫荔的眼神如看一條攜帶狂犬病毒隨時發作的狗,已然做好拔腿狂奔的架勢。
“…….莫荔,你沒事吧?你,頭疼不疼啊?”
莫荔終於記起來,她姓郭。
她默默地摸著自己的頭,對同桌點頭:“我沒事。”
郭麗麗覺得很奇怪,好像隻是一瞬間,莫荔突然變得詭異又陌生,但具體怪在哪裏,她又說不出來。
莫荔是個很平凡的女生,圓臉,身高165,體重125,頭發土裏土氣地紮在腦後,身上不是校服就是運動裝,在這個並不發達的小縣城也隻能算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女生。
大家都愛和平凡的女生交朋友,因為不會有任何威脅感,郭麗麗就時常和莫荔分享自己和男朋友的小浪漫,每次莫荔好奇地追問一些單純白癡的問題時,她都會覺得好笑。
郭麗麗很快把自己奇怪的念頭拋之腦後,再一看,莫荔還是那副平庸至極的樣子,甚至還有點呆滯,於是趁早自習下課,和以前一樣拉了拉她的手:“莫荔,陪我上廁所。”
十年前的老校區,整間學校隻有一個廁所,貼著圍牆建在最角落,高年級的學生教室在樓上,每次上廁所都要長途跋涉,無論男生女生,上廁所都要成群結隊。
廁所用水泥格擋,有一二十個坑,找空位的時候能看到一排白花花的臀部,氣味不是很好聞。
莫荔被郭麗麗拉進去,穿越回高中的感覺更真切了。
今天是周一,一二節是數學課,莫荔頭昏腦漲地聽完,臉色都青了,可能是她直勾勾盯著前方的眼神太嚇人,頭頂半禿的數學老師掐著粉筆點她:“那位同學,就是你,回答這道題——”
班級四十多號人的目光齊刷刷看過來,莫荔再一次體會到學生時代被老師點名的尷尬情緒,她咳了咳,在數學老師期待的眼神中,平靜地回答:“我不知道。”
嘩!
班級沉默了。
莫荔隻是如實回答,但不知道在其他人看來,她的態度……好雕!語數外三大課,每課的老師都不好惹,除了刺頭,誰回答不出問題時不是老老實實地低著頭滿臉羞慚,莫荔在班級存在感不高,屬於老師同學都容易忽視的那一類,突然這麼理直氣壯來一下,存在感頓時biubiu往上升。
數學老師沉著臉責備:“不知道就要認真聽講,剛才你在幹什麼?發呆嗎?我說過,數學這門課基礎很重要,現在不聽,到高三就遲了。”
莫荔老實叉手:“……老師,我認真聽了,但是沒聽懂。”
“……”
太雕了!
竟然敢對數學老師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