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夜晚,蟲鳴有氣無力,透著一股將死腐朽的氣息,剛落了一場細雨,打濕了泥土裏枯舊的落葉,整個空氣裏都彌漫著不好聞的泥腥味。
許逸晗推著自行車,輕車熟路往安諾家的方向走,刻意收著步伐,晃晃蕩蕩地踩在巷子的裂開的水泥地上,偶爾透過昏黃的燈光看向身旁靜默無聲的少女,發覺她此時出奇地安靜,甚至還在發呆。
路燈在她臉上暈過一圈,染得她蒼白的臉色多了一絲暖色的橘,額頭,鼻尖點綴著柔和的光亮,眉眼低垂在陰影中,睫毛的陰影纖毫可見,靜謐又纖弱,安諾也總是柔柔弱弱的,但和莫荔比卻好似少了些什麼。
意識到自己在比較什麼,許逸晗猛然清醒,拳頭抵在唇邊猛咳了幾聲,發覺莫荔連一眼都沒瞥過來,心裏像揉了顆砂礫一樣硌得慌,於是沒話找話道:“你說我們來看病人也不帶點東西是不是不好?”
莫荔的睫毛動了動,投射在臉頰的陰影也隨著變化,她瞥了一眼他鼓囊囊的校服口袋隨口道:“你不是買了感冒藥了?”
許逸晗放學時提前流出班級,神神秘秘地拐進了藥房,隻讓莫荔在校門口等他,還以為她不知道。
他的臉驀地紅了,極為不自在地磨蹭著背,聲音裏難以心虛:“你什麼時候看見啦的?”馬上又理直氣壯起來,“我,我就是忽然想起來,安諾家裏也每個人照顧,你也知道她舅舅舅媽那樣……我們作為朋友,應該多關心她點,你說……對不對?”
他一邊解釋一邊覷著莫荔的神色,見莫荔隻淡淡嗯了聲,不知為何有些失落,失落完更是懊惱不已,恨不得用拳頭砸自己腦袋——
不是說好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嗎?!自己真是不長記性!
十幾分鍾的路,許逸晗覺得眼睛一眨就過去了,莫荔卻覺得漫長至極,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空氣裏有一絲揮之不去的腥味,不是泥腥味,而是……血腥味!
牆角黑暗的影子路燈透不進去,黏稠,不祥,讓人背脊發涼,越是接近安諾的家,這種感覺就越強烈。莫荔曾經也是相信科學的進步青年,但這幾個月經曆的種種詭異讓她不得不承認,世界上還存在著不為人知的超自然力量,她把脖子縮進豎起的外套衣領,站在黑漆漆的院門前,伸手欲推。
“我來——”許逸晗看到鐵門上的鏽跡,皺皺眉,比莫荔伸的手快。
暮色裏,院子裏的各種植物影影幢幢,錯亂猙獰,空氣裏那股奇怪的黴腥味越發稠密,路麵漆黑一片,讓人不敢踏步,四下燈光盡數熄滅,唯有牆角的一扇玻璃窗裏透出來一星幽幽的光亮,不僅沒照亮方向,反而讓人望而卻步。莫荔心髒驀地狂跳起來,站在門外腳步遲疑,卻被毫無察覺的許逸晗拽著手腕一受拖了進來,嘴裏還嘀咕著:“傻站著發什麼呆?”
他又衝那扇窗喊:“安諾,我和莫荔來看你了——”
“進來吧。”一道有氣無力的女聲軟軟地回應著。
莫荔被許逸晗半拉著踏進安諾的臥室,那股詭異的味道驟然濃烈刺鼻,嗆得莫荔幾乎不能呼吸,屋內燈光暗得讓人看不真切,但安諾美人橫躺的模樣卻又那麼觸目驚心。
她靠在床頭,身後簾子拉得密實,身上隻穿著一件寬鬆單薄的睡裙,露出來的大片肌膚雪白如玉,她半垂著頭,纖長的眼睫遮住了眸子,烏發散落一片,唇間一點殷紅,越發襯著那顏色強烈而奪目,許逸晗看得麵紅耳赤,楞在原地,莫荔瞳孔猝然收縮,竭力不露聲色,因為此時在她的眼底,安諾已經全然沒了從前清純透徹的模樣,渾身上下籠著薄霧般的紅光,妖冶嫵媚如引人入魔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