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地融進蕭瑟秋雨中的情景。肖艾覺得過意不去,覺得怠慢了人家的滿腔熱情。別的不說,這老大的兩個蜜柚大老遠從琯溪捎來,,再加上林耘一點都沒耽擱。顛顛地穿過小半個城市特地送到她門前。這……這簡直是聯邦快遞的精神。
這事怎麼著也得投桃報李一下。肖艾琢磨來琢磨去。買了一個鴿子一個小雞,燉了個“比翼雙飛”。都裝到保溫瓶裏了,又覺得不妥當,不莊重。什麼比翼雙飛,這不明擺著鼓勵林耘繼續一門心思搞著這要命的對象嗎?於是,肖艾玉手一揮,棒打了保溫瓶裏那對亡命鴛鴦。提著小雞和蘑菇去林耘家,
肖艾再次踏進林耘的客廳,林耘正在吃晚飯。看起來挺豐富,有白菜、有肉、番茄,還有麵。她由衷地佩服自己的眼力見,因為當這些玩意兒和糊狀的麵條混在一塊兒,她居然沒怎麼費盡就把它們的真麵目認出來了。她更佩服林耘的好胃口,這烏七抹糟的東西她居然能咽下去。肖艾像林耘請教了這晚什錦麵條的烹調方法。林耘吃完最後一根肉絲說:“先切白菜,切肉,切番茄,然後放鍋裏,放水,放麵條,放調料,最後,煮。”
立馬,肖艾就想起了小時候,在鄉下二叔家,看二嬸給小豬準備的大餐。那會兒激素飼料還沒泛濫。喂給豬吃的都是綠色食品。老青菜梆子,白蘿卜纓子,剩飯剩菜渣子,煮煮,放上糠和巴和巴……肖艾晃晃腦袋,甩掉不太厚道的聯想,看著林耘傻乎乎地一小碗接著一小碗地喝雞湯,她忍不住提醒:“吃不下,晚上再吃吧,別撐著了。”林耘放下碗,笑得春光燦爛。肖艾也跟著傻傻地笑。笑著,笑著,就越湊越近,近到產生了那麼點壓迫感。
肖艾率先別開腦袋,左顧右盼地打量林耘一覽無餘的客廳。林耘抓抓自己的額頭,一時找不到話茬。氣氛頓時有點冷場。幸虧這時響起了敲門聲。林耘一開門,一抹蘋果綠就跳了進來。晃得肖艾眼暈。她聽見林耘把這個蘋果姑娘稱為“如果”。肖艾惡意地揣測,這孩子該姓酸。因為她一進來就攀著林耘的脖子,態度及其不端莊,說話的語氣更是嬌嗲之極。酸倒了肖艾的後槽牙。
一分鍾以後,肖艾再次對這個如果小姑娘作出了一個負麵評價——很沒禮貌。因為在林耘介紹兩人認識時,這個剛剛還酸不溜丟的如果姑娘隻是不鹹不淡地點點頭,就繼續纏著林耘,還把林耘的胳膊當成麵團揉。直到林耘無奈地點頭她才歡呼一聲,踮著腳在林耘下巴上啵了一記,興高采烈地飄走了。
林耘關了門,紅著臉解釋:“她是我的學妹,大四了,因為要和男朋友去短途旅行,所以要我幫著做一個作業。”
肖艾酸倒的後槽牙恢複了正常,剛剛被冷落的不快也平複了,一幅通情達理的過來人模樣,說著,我年輕那會兒也如何如何。肖艾的還沒回憶完她的革命家史,手機就響了,看了來電顯示才想起來約了人談半個網吧轉讓的事情。忙不迭對著手機賠不是,兵荒馬亂地衝出門去。
為了網吧轉讓的事情,肖艾忙活了一個星期。天氣逐漸轉涼。在誰也沒注意到的情況下,林耘別出心裁的搞對象試用期已經悄然過去。肖艾也好幾天都沒聽到林耘的動靜,她覺得憋悶得慌,揪住機會問範蕭薔。範蕭薔吃驚地說:“肖艾,這事兒你不知道?林耘的媽媽從新疆來了。”
十三
林耘她媽大老遠從祖國的最西頭,跑到最東頭,肖艾一溫習高中時代的地理知識,發現問題比預期的還嚴重:林耘她媽是從中亞跑到東亞來了。這讓她度過了相當焦灼的一個星期,但她還是盡量保持著不動聲色的狀態,隻是適當密切了和老錢兩口子的聯係。
肖艾沒想到她從她們兩口子那裏得到的信息實在少得可憐,而且這兩個死女人還把自己當成外交部的新聞發言人。老錢說,她對林耘母親的來訪及其後續發展持樂觀態度,範蕭薔則表示強烈關切及憂慮。
兩種截然相反的態度,都有自己的理論依據。老錢認為,全上海加上全新疆再加上林耘的祖籍江蘇,如果進行“超級老好人”評選,就算有黑幕,林耘也能憑實力進百強。與此同時,如果搞一個“加油!死心眼!”林耘進前三甲肯定沒問題。像林耘這樣的家夥總是把正常人分散在生活中的小固執集中起來,擱在某幾條原則上,發揮英雄兒女王成同誌的精神,隻要打不死,就堅守在無名高地上。生她養她的媽自然最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來上海的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範蕭薔對事態發展極為憂慮是因為林耘在已經過去的一個星期裏還沒有主動跟組織上聯係過,而且就算老錢同誌主動找她談心,她也表現得缺乏積極性。種種跡象表明,這位年輕同誌在脫離封建大家庭的革命鬥爭中,有脫離組織的嫌疑。
肖艾的觀點更平民,但沒啥實際意義。她覺得,如果林耘是個小夥子,那麼他的母親或許因為兩人在年齡、背景、性格上的迥異而暫時持反對態度,可萬一林耘憋著、僵著拖到三十、四十還是光棍,那麼別說林耘喜歡的是肖艾,就算喜歡的是肖艾她三姑,林家也會開始猶豫要不要聽之任之。可關鍵是,林耘不是個小夥。所以這已經不是一個“適不適合”的彈性問題了,而是一個“行不行”的原則是非題。因此隻能暫時不發表任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