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連忙起身,緊緊跟著。兩人招了出租車,一路沉默著回到家。肖艾從冰箱裏翻出一些水果,削皮,去核,切塊,在廚房倒騰老半天,端出一碗水果羹,放在茶幾上。
林耘從浴室出來,表情有些不自然。肖艾招呼她:“過來,喝點水果羹醒酒,不然明早該頭疼了。”林耘聽話地上前,捧著水果羹就往嘴邊送。肖艾連忙關照:“傻瓜,小心燙!”林耘漾開招牌的阿呆笑容,任肖艾用電吹風不太溫柔地擺弄她的頭發。
肖艾吹幹了林耘的頭發,催促她趕緊上床睡覺,但也許是喝了酒的關係,直到肖艾洗完澡,回到床上,她還興致盎然地看著電視播放廣大人民群眾都耳熟能詳的廣告。肖艾被浴室的熱氣熏得有些氣悶,靠在床頭一邊看腦白金碾著黃金搭檔,一邊深呼吸。稍微有些響的呼吸聲讓林耘的注意力從電視屏幕上轉移開去,她問:“肖艾,你怎麼了?”肖艾說:“我胸悶。”
林耘積極響應,修長有力的手掌攀上肖艾的胸口,輕輕揉著,態度虔誠而嚴肅。肖艾不太領情,揶揄她:“你揉哪?吃我豆腐呢?”林耘愣頭愣腦地舉起手,在肖艾的胸口找尋既不吃她豆腐,又能緩解胸悶症狀的地方。最後無奈地把手落回原處,羞澀地辯解:“這不是我的錯。”
肖艾撓撓自己的額頭,裝出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樣,歎息:“沒轍啊,胸口壓著兩座大山,這是讓你無法一手掌握的難題。”
林耘尋思了一會兒,才領會肖艾的中心思想,真的張開手去丈量,然後認同地點點頭。但肖艾覺得林耘的心思似乎並不完全集中在手上,而是在別處。果然,林耘提起了肖艾並不想再談及的話題:“肖艾,你在生氣嗎?”
肖艾覺得自己背上的汗毛都不可遏止地豎了起來。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要顯得太跌宕:“我不應該生氣嗎?”
林耘幾乎不假思索地反駁:“他們,隻是不像我這樣了解你。”
“他們或許比你更了解我。”肖艾推開林耘的手,平躺到床上,“他們是不是告訴你一些你原本不知道的事情?你看現代人就是這樣倒黴,沒啥秘密可言,一不小心就給人扒個精光。”
林耘還想爭辯,但隨即垂下頭,似乎默認了肖艾的話。肖艾哼了一聲,接著說:“你的朋友們有沒有告訴你,我吃了[***]太興奮,在自家酒吧脫到露點?或者是跟你說有段時間,我每天喝到找不著北?當然最該提的還是因為教唆阿四打人、砸場被拘留了好幾天?或者攙和李建國的婚姻之類的?我聲明,以上言論完全屬實,不是道聽途說。順便問一句,這些破事兒應該都是你的如果學妹去收集的吧?告訴她,她找對人了,蘇齊那個讓我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女人的確對我的事情很了解。”
“我隻是不希望,你怨恨他們,他們是我的最好的朋友。”林耘依舊低著頭,“你得讓他們相信你不是他們現在認定的那個樣子,一切就不會是這樣了。”
肖艾騰得坐起身,言辭激烈:“我他媽的是個女人,又不是個師太,念個經就看破紅塵。別人給我臉色看,還要我不怨恨,我會憋死。他們這麼看待我,我幹啥要恬著臉倒貼這幫子傻……傻子?我有病啊?!”
“肖艾,退一萬步講,這些事情就是你做的呀,後果自然要你自己消化。我可以沒有原則地忽視這些,因為我喜歡你。但你不能要求每一個人都無視這些這麼紮眼的事端。雖然,我已經盡力告訴他們你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可客觀地講,他們對待你的態度也是人之常情。隻是因為這些人都是坦誠的人,不太擅長偽裝自己的真實感受。”林耘同樣激烈的搶白完全出乎肖艾的意料。她以為,簡莘竹那一票人的冷漠態度會讓林耘感到愧疚和為難,但現在看來,林耘並不是這麼想的。她之所以要肖艾和他們同席,就是想借機讓這些人和肖艾進行所謂的相互“了解”。
肖艾的胸膛激烈起伏,張著嘴,出不了聲音。她沒想到,溫和的林耘尖銳起來可以這樣不加修飾。老實人總是愛說實話,但實話分量太重,不是每個人的肩膀都能承擔。肖艾撫著額頭,一字一頓地說:“他們看人看出了三六九等,我就是一個九等人 ,隻能與九等人為伍,他們看不上我,我也不想高攀,更不打算為了他們而硬把自己美化成六等人。如果你覺得為難,我建議你去跟簡莘竹夾纏,你們倆是一個成分,一個階級。這樣你也省心,你的朋友們也滿意。”
四十三
“所以,你昨天一整天在外邊顛,就是在躲著林耘?”範蕭薔喝著肖艾煮的赤豆紅棗湯,眼皮都懶得抬,因為整個下午肖艾都在反複念叨她和林耘這兩天的糾葛。讓範蕭薔覺得她這種狀態已經有點像祥林嫂四處痛訴阿毛被狼叼走一般——聽得多了,戲劇衝突的震撼力就大打折扣了。
肖艾說:“範蕭薔,我早說了,談幾十個戀愛都簡單,最難的是一本正經搞個對象,太難了。”
範蕭薔喝下最後一口赤豆湯,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肖艾繼續焦躁地唱著獨角戲,她精選了整件事情中,她認為最該強調的細節,再次複述給範蕭薔聽。範蕭薔翻翻白眼開始拿銼刀銼自己的指甲。
通過傾訴,肖艾終於把內心的焦躁揮發到了可以承受的範圍。她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存折,開始和範蕭薔談正經事兒。原本,以肖艾錢的本事,除非買中彩票,否則,50歲之前是絕對買不起房子的。但,外婆留給她的老宅的征地賠款,加上範蕭薔的慷慨解囊,終於讓肖艾有了人生第一個坐標。但是,範蕭薔也成了她的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