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種原因,不變的遺棄結果。師公的故事,讓她十分欣慰,至少自己不是被遺棄的。同時心裏也有說不盡的遺憾,無緣一睹自己出生的地方。從師公的口氣裏,她能感覺到曼西族的聚居地離聚龍洞十分近。但見不到有見不到的好,至少離開時可以更果絕。

方離胡思亂想著,忽喜忽憂,直到一陣嗡嗡的撲翅聲將她驚醒。抬頭隻見很多蝙蝠從頭頂一掠而過,沒入黑暗之中。現在的她一看到這種小動物,就會渾身緊張,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聆聽著洞外的動靜。師公亦然,調暗鬆明燈的亮度。

遠處傳來叮咚的流水聲,像一首古箏曲般地宛然流轉。此外,再無其他聲響,洞穴內外皆安靜得如同墳墓。隻是這種安靜讓人心神不安。方離微微蹙眉,正準備問師公是否聽到什麼?卻見他摘下腰間掛著的一個陶塤遞給自己,低聲說:“如果你遇到危險,沿著水流一直往裏麵跑,跑到三折瀑前,吹響這個。”

方離低頭看著陶塤,它約摸雞蛋大小,外表光滑,隻有一個孔,這是最原始的陶塤,不知道有什麼作用?她將它放進口袋裏,對師公點點頭,表示記住他所說的話。

師公又指著洞壁後的一個大洞,說:“你去找你的同伴,要保護好自己。”方離有點猶豫,但想想高燒不已的馬俊南確實比師公更需要人照顧,於是不再堅持,拿起水囊,鄭重地與師公道再見,鑽出這個洞穴。

外麵非常黑,方離不敢打開手電筒,隻是借著洞內水麵折射的幽光,小心翼翼地爬著。不時有蝙蝠從頭頂飛過。忽然後麵傳來一聲槍響,方離嚇得趴在地上。洞穴裏的空氣嗡嗡作響,回音重重。蝙蝠們被驚動,撲簌簌地扇動著翅膀。

聽聲音來處,正是自己剛才離開的洞穴,方離轉身往來路爬去。沒多久,就聽到嗬哧嗬哧的濁重呼吸聲從師公所在的洞穴傳來,她加快手腳趕到洞穴邊,探頭一看。鬆明燈半傾,燃燒的黑煙直直地向上。啞巴助手手按肩部倚著牆喘熄,手指間鮮血淋漓。那條大蛇也無力地搭在他肩膀上,看起來似乎人與蛇一起中槍。

師公坐在地上,有一隻黑洞洞的槍管頂著他的前額。拿槍的人是老春頭,他揭下師公的麵具扔到一邊,說:“你這個怪物也有今天。”他得意地獰笑著,額頭到眼梢的刀疤扭動如蟲。

盡管方離早就知道師公的本來麵目,但在幽暗的鬆明燈下,他臉上的蛇鱗全泛著青光,渾身毛孔自顧自地炸開。老春頭毫無懼色,但他旁邊另一個瞳子會巫師卻害怕地別轉頭,他這個扭頭動作,方離覺得十分熟悉,不免盯著他多看幾眼。

師公嘰哩咕嚕地說出一串話,老春頭也嘰哩咕嚕地回一串話。方離在瀞雲山區呆了近二十天,知道他們說的都不是瀞雲山區的方言,心裏一動,明白老春頭原來也是遷居曼西族的後裔。隻是不知道為何,兩個同族人如此的不友好。

師公與老春頭還在繼續嘰哩咕嚕地說著。

師公說:“通道已經關閉,你永遠都別想再回去。”

“少來騙人,我跟蹤過你幾次,知道你回去過。”

“我有辦法回去,可是你想都別想。再說你回去幹什麼?你們草氏早就淪為賤民。”

老春頭惡狠狠地說:“老子回去殺光你們黑氏這幫鳥人。”

師公不屑一顧地說:“就你,做夢還可以。”

“老子已經找到石鎖鏈……”

師公冷笑著打斷他:“你真愚蠢,那種騙人的把戲也會相信。”

老春頭哈哈大笑,說:“你才愚蠢,這個詛咒是真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