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到天黑楚大才從外麵風塵仆仆的趕回來,柳芸娘站在門口望眼欲穿,總算是把人盼回來了。
“當家的,怎麼樣?銀錢借到了嗎?”
楚大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擺擺手,“別說了,這人參趕快拿去給老大服下。”
柳芸娘見楚大的模樣就知道怕是沒有借到銀錢,可這人參又是從何而來?
“秋秋快去灶房裏把飯菜給你爹端來。”
楚秋正在房裏,這會兒聽見他娘的聲音便急忙跑了出來,他們已經吃過晚飯了,他娘特意給他爹留的晚飯一直在鍋裏煨著,這會兒還是熱的。
楚秋將飯菜給他爹端了出來,楚大端起碗風卷殘雲的將飯菜吃了,很快一大碗飯菜就被楚大吃得精光。
柳芸娘這會兒已經去廚房給楚聿煎藥去了,楚秋坐在楚大旁邊,小臉被燭光映照著,瘦削的臉上一雙黝黑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
楚大放下碗看見坐在他旁邊的楚秋,這時候他才注意到楚秋都十三了,已經是可以說親的年紀了,但是他看起來瘦巴巴的,皮膚蠟黃,頭發幹枯,家裏雖然不至於餓著楚秋沒飯吃,可家裏的銀錢一部分給柳芸娘買藥另一部分被爹娘還有兩個弟弟每月打秋風拿走不少,因為心中有愧疚再加上那是自己的血親,楚大從未抱怨過一句。
但是今日他去找爹娘借錢給楚聿治病,看見三弟家和自家秋秋同歲的哥兒楚勉,頭發烏黑濃密,皮膚白皙有光澤,手上沒有半點繭,一看就是嬌養出來的。
楚大往日從未向父母兄弟伸手要過半分錢,他的父母兄弟向他要的卻不少,可他今日去借錢,一個個都向他哭窮說實在是挪不出半分銀錢,最終還是今日幫忙將楚聿抬回來的楚平貴一家借了些銀錢給他,讓他趕緊去鎮上給楚聿買藥。
楚大一路上緊趕慢趕生怕耽擱了楚聿的病情,也沒有那個空閑去想這件事,可現在一歇下來,楚大心裏很不是滋味。
血緣親人不管不顧,鄰人卻慷慨解囊,楚大再看見自家的哥兒,一時之間一個錚錚鐵骨的漢子也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當初他娶了柳芸娘,柳芸娘兩年無所出,楚大他娘便要讓他休妻,楚大不肯,後來他娘退了一步說給他抬一門妾,在農家很少有人能夠娶妾的,娶得起妻就已經不錯了,不過他們家在村裏還算是不錯的,楚大他娘便找了媒婆要給他抬一房妾,楚大是個孝子原本之前拒絕了休妻就已經覺得很是對不起父母了,現在說給他抬妾又是一大筆開銷,他一時心軟原本準備答應。
可夜裏他半夢半醒間聽見妻子小聲的咳嗽聲和著低低的抽咽聲,他轉過頭接著泠泠的月色一瞧,柳芸娘的嘴裏咬著一塊布,將所有的咳嗽聲都咽回了肚子裏,那一瞬間,楚大心頭一酸,眼眶灼熱,他躺了回去,沒有出聲。
他的妻子害怕吵醒他竟然做到如此地步,那一刻楚大決定他說什麼也不會再娶別人了。
可想而知,他拒絕了父母抬妾的要求,也因此被父母分了出去,什麼也沒有分給他們倆,雖然如此但是楚大覺得這是他為人子不孝,所以對父母也沒有怨言。
後來他們家有了楚聿又有了楚秋,父母才願意讓他們逢年過節走動走動,也因此楚大的兩個弟弟沒少到家裏來打秋風,以往楚大都不在乎畢竟是他虧欠家裏的,但是今日他才真正感受到了心寒。
柳芸娘端著藥去喂楚聿,可是楚聿什麼也喝不下去,最後還是楚大硬給他灌下去的,柳芸娘見了在一旁直抹眼淚。
宋清野晚上喝了藥,是楚秋幫他煎的,楚秋說這藥是他哥哥拿命換來的,不能浪費了。
宋清野一個現代人不知道多久沒有喝過這麼苦的東西了,一碗烏漆漆的中藥還未湊近就能嗅到一股苦澀難聞的味道。
宋清野閉著眼睛一口喝了下去,差點沒給吐了出來,楚秋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能吐,我哥哥那麼辛苦才采回來的。”
宋清野被楚秋墊著腳捂著嘴,他下意識想要抓住向他伸過來的手,然後折斷它,但是看到楚秋那雙黑黝黝仿佛小牛崽的眼睛,頓時反應過來,這裏不是末世,他不需要再那麼提心吊膽,時時警惕,他控製住自己沒有動彈,因為被捂著嘴一時還真沒辦法把藥吐出來,他算是知道了楚秋看著瘦瘦弱弱的內心一點都不軟弱好欺。
這藥效來得有些生猛,宋清野剛喝了藥沒一會兒便困得要死,渾身酸軟的爬到床上蓋著被子睡了。
一夜無夢,第二天宋清野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好多了,也沒有頭重腳輕四肢發軟了,他身上穿著的是楚秋的新衣服,楚秋都還沒來得及穿,特意做大了,小孩子長得快,所以窮人家的孩子的衣服一般都是不合身的,可宋清野到底是長了楚秋幾歲,即便是特意做大的衣服他穿著還是短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