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正在經曆一場夢魘,隻要能稍動一下,惡靈就會退潮般離我而去。然而不行,我都想法驅動不了任何一塊肌肉,在這一瞬間,連呼吸和心跳都凝住了。
所有的感覺從我身上剝離出去,這剝離的過程在我的感覺中並不快,但堅定,不可逆轉。
我突然知道,發生在那盆米蘭的事情,正在我的身上發生。
不僅那盆米蘭,還有呂挽強,周國棟,周纖纖的奶奶以及那個建造了敬老院的老人。
我還能看見周纖纖和薜穎,但已經有些模糊。她們站得離我很近,但現在卻越來越遠,和她們一起遠離的,還有這片玉米地,本還有一片寬大的玉米葉抵著我的肩膀,但這一切,連同這天這地這整個世界,都在以一種讓人心悸的方式,離我遠去。
不,我說錯了,不是心悸,因為我的心已然無法悸動。 第十九章 天國
我還沒有死。
我看著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在眼前扭曲,變形,改了顏色,但我卻沒有死。
我感覺自己被這個世界上活生生地抽離出去,同時被抽出去的還有正常的感覺。這個過程隻有幾秒鍾,或許更短,但那種無能為力的窒息,仿佛在一座冰山中凍了百年。
然後,忽然之間,我渾身又鬆開了。我知道,自己又能動了。
可我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存在感怎麼會這麼奇怪?我是說,要是在正常狀態下,你是知道自己以什麼方式存在的,比如站著坐著或者奔跑著。但現在,我的姿態大概是站著的,可是我的腳掌感覺不到渾身的重量,皮膚感覺不到空氣,血液似乎也不流動,身體裏一片寂靜。當這些感覺有的時候,你通常並不會覺察,可是當這些沒有,一切就都不對勁了。
看出去的世界也全然不同,繽紛的色彩沒有了,組成世界的是我說不上來的顏色。藍?灰?或者這根本就不算是顏色。
我似乎還是在那片玉米地裏,但我看到的玉米杆,葉子,還有那兩個名叫薜穎和周纖纖的人影,都成了些什麼樣子?我很難表述看到的世界,寬大的玉米葉在幻動著,並不是因為風吹,薜穎和周纖纖的形象邊緣也在變換,就像焦距不停在變動。組成這些物體的是曲線,一個個都是立體的幾何形狀,而且這些幾何物體並不能阻擋我的視線,我能看見麵前一高一矮兩個人影背後的東西,當然看不清楚,看出去都是重重疊疊變化著的影子。
對於薜穎和周纖纖來說,我已經不存在於那個世界了,我看著她們說了兩句話,然後轉身。
“喂,喂!”我大叫起來,她們聽不見,雖然這在意料中,卻讓我惶急。我開口叫出去的聲音也變了,我想我的體內還有氣體,所以聽到的是聲帶在喉間震動空氣發出的聲音,就把耳朵捂死時說話那樣。我的呼吸也變了,我沒法把氣呼出去,也吸不進什麼,這隻是習慣性地做著這個動作,卻至今沒有窒息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