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知道你是個很沒禮貌的人。”

“你說什麼?你這個乳臭不幹的小子!”

“我不是青雅流的弟子,也不是會員,是這裏的客人,不必讓你在這裏喂啊你呀的叫來叫去。”

其實自稱為客人,耕平覺得滿不好意思的,但是強烈的反駁奏效了,男人碰了一鼻子灰,他雖沒有道歉,但是嘟起嘴來離去了。北本先生搖搖頭說:

“在幹部中的確會有那一類型的人,老是會忘記還有不屬於自己團體的人存在。”

“而且對下麵的人采取非常高的姿態。”

“沒錯,然後對上麵的人卑躬屈膝。”

北本先生的手上下揮動著,隨著那隻手揮動的方向望去,耕平看到了一堆人影:十多個身著西裝、外褂和裙禮服……等的中年男女。他們從玄關走進來的腳步非常慢,仔細一看,這群人當中,有一位坐著輪椅的老婦人,眾人簇擁著輪椅往前進,不用說,那一定是宗家。來自橫濱的女音樂家從遠處望著宗家的身姿,然後搖了搖頭,大概是覺得真不敢恭維吧。

以八十五歲的人來說,宗家可說是相當有精神,她的頭發雖然全白了,兩眼卻銳利而威嚴,身材瘦歸瘦,卻給人精練結實的感覺;隻是她身上那套花花綠綠的和服,看在耕平眼裏,實在跟年紀有點不相稱。

“龜井!”

聽到宗家這麼一喊,馬上有個幹部驅向前來。耕平發現他那就是剛才那個粗魯的男人。他是青雅流的專務理事,叫做龜井辰夫。龜井的表現印證了北本先生的話,那張臉洋溢著露骨的阿諛表情,他彎著腰接近宗家,眼神流露出感謝宗家呼喚他的光芒。

龜井走到老婦人的背後,恭恭敬敬地推動輪椅。輪椅一邊緩緩前進,一邊改變角度,但出乎意料的是輪椅停在來夢麵前。

“她是個很厲害的老太婆呢。”

北本先生若有所感的話鮮明地浮現在耕平腦海中。

宗家用猛獸般地眼神注視著來夢,來夢雖然困惑,卻毫不退縮。十秒鍾後,令人尷尬的靜默被嘶啞的聲音劃破了。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來夢並沒有即刻回答。突然,一個盛氣淩人的聲音衝向說不出話來的來夢。

“還不趕快回答宗家的話!你這個沒教養的小鬼!”

就在耕平將要衝出去前,龜井已經為自己的無禮受到了懲罰。宗家舉起拐杖,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左小腿打下去。痛苦和恐懼扭曲了龜井的臉,他搖搖擺擺地跌坐在地上。這時,耕平很清楚地聽見有人咽下口水的聲音。

“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可以開口了!白癡!”

宗家的語氣堅定而冷漠,完全無視龜井的痛苦。這次換來夢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我叫立花來夢,小學六年級,是北本叔叔帶我來這裏的。”

“回答的很好。那麼……北本叔叔是哪一位呢?”

宗家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溫和地詢問著。北本先生在鬆倉先生和耕平的注視下往前踏出了一步。那樣子很像正在接受麵試的學生,耕平不禁想笑。

“我是北本行雄,初次和宗家見麵。”

“沒錯,是初次見麵。不過我記得你的名字。是去年冬天吧?我那個無能的兒子差點被那種連高中生都不會上鉤的詐欺集團給騙了,幸專職你救了他。”

“母親……不,宗家……”

鬆倉先生的臉上同時有好幾種表情爭執不下,其中最明顯的是在幹部和朋友麵前被損的一文不值的屈辱和憤怒,但是那些情緒仍然隱藏不住他對強勢母親的畏懼。這時候,耕平忽然感受到像針般飛馳而來的視線,好不容易支撐著站起來的龜井辰夫,眼裏充滿著憎恨的凶光。那目光究竟朝向誰?耕平還來不及確認,宗家又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