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負心人李秀才。還有綢緞莊的趙太夫人,要出一百兩銀子找人殺一個南橋底下的大姑娘,因為那姑娘懷了他兒子的骨肉,這兩天纏著趙公子不放,”舒十七一邊說話,一邊不慌不忙的搖著他“一任階前雨滴到天明”的折扇。
“可惜,”舒十七道,“除了刺殺章台禦史的一單生意,其他錢都很少,你也是峨嵋山回風舞柳劍數一數二的高手,請得起你的人實在不多。而刺殺章台禦史的生意,多半的知府大人的主意,酬金雖然豐厚,卻怕你抽不開身上京去。”
“我不能離開開封,蓉蓉不能沒有人照看,”葉蓮雙手攏著酒杯,喃喃的說著。她一不小心嗆了一口酒,咳嗽個不停,蒼白的臉蛋整個的漲紅了,好象要咳得背過氣去。
舒十七一邊拍著她的背幫她鎮咳,一邊歎息道:“我說的不是?酒能傷身。”
“你知道什麼?”葉蓮狠狠的撥開他的手,幾乎是吼了起來,“沒有銀子,蓉蓉就吃不上人參,她會死啊!”
“會死啊!”葉蓮從舒十七身邊跳了起來,瞪大眼睛憤怒的看著他。
舒十七卻平靜得仿佛什麼也沒看見,他看著自己修長柔和的手,忽然歎了一口氣道:“你身上也瘦多了,背上單薄得可憐。這樣下去,蓉蓉很快就是沒娘的孩子了。”
葉蓮忽然愣住了。靜了半晌,她坐回酒桌旁,枕著自己的胳膊嗚嗚的哭了。
“唉,”舒十七摸了摸的頭發,“二十歲的姑娘家卻拖著一個兩歲的女兒,偏偏女兒一條小命就吊在人參上。造化也是作弄人。”
這一次葉蓮卻沒有打落舒十七的手。她隻是趴在桌子上,側著臉兒流淚,一滴一滴透明的淚珠子從她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肌膚上劃過,葉蓮傷心的噘起了嘴。
“莫哭莫哭,”舒十七一手搖著折扇,一手拿一張手絹幫她擦了擦淚水,“哭得和孩子一樣。”
“怎麼辦?怎麼辦啊?”葉蓮呆呆的問他。
“辦法也不是沒有,”舒十七撣了撣袍子,舉起一杯石釀春,卻沒有飲,隻是端詳著酒色。
“什麼辦法?”
“一是我借你錢,市麵上借錢算三分五厘的利息,我隻要你三分,你先買人參把蓉蓉吊著,錢我們以後從你的工錢裏慢慢扣,”舒十七笑道,“扣上五六年的,我回本了,蓉蓉也長大了。”
“我不!”葉蓮使勁咬著頭,“別以為我喝醉了就來騙我,難道我不知道你袖裏生殺舒十七是什麼樣的人麼?”
“喔?”舒十七眉峰一揚,“那我卻是什麼樣的人?”
黑小三聽得兩人腳步聲錯雜著遠去了,夜風裏尤然傳來葉蓮的罵聲:“你不要碰我,叫你不要碰我!”
然後是舒十七的聲音:“你以為我想碰麼?我不扶你你現在就睡在大街上了……唉,怎麼說睡你還真睡啊?阿蓮聽話,再堅持一會,我把你送回家……”
漆黑的小屋中,舒十七喘著氣把葉蓮放倒在床上。
三進三出的小院子,房子還是不錯的房子,家裏卻沒有一點值錢的東西,連個仆傭都看不見。舒十七搖搖頭,自己摸黑去櫃子裏扯了一床棉被出來,把葉蓮整個的裹在了被子裏。
床上的葉蓮昏昏沉沉的摟住了被子,翻個身,整個身子都蜷縮起來。舒十七無可奈何,從她的懷裏又扯出被子,把葉蓮包了個嚴實。
象是在夢裏,葉蓮忽然低低的喊了一聲:“傑哥哥……”
舒十七低頭看去的時候,兩滴清亮的淚珠從葉蓮消瘦的臉蛋上劃了過去,無聲的落進了被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