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曾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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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陰沉的雨天。雨水依然淅瀝,屠刀一般的寒風掠過戈壁上空,仿佛一刀又一刀地捅來,要把鶻山監獄肢解徹底,好露出下麵大地的森森骨架。然而不管屠刀如何鋒利,當偉大的放風時刻到來,當監獄的木門打開之後,在風雨中搖擺著地崖頂枯樹的冷冷注視下,一股人流從門中湧出,灰色的囚衣宛如僧袍,清一色的光頭則讓人懷疑是否走進了哪家寺廟。眾人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戈壁塵土氣味的空氣,享受雨點落在頭上臉上的美好,釋放自己壓抑了一夜的心中的鬱結之氣。

曾通和伍世員最後從門中跨出來,他們沒有合同眾人在雨水裏狂歡,而是閑庭信步地沿著山壁慢慢鍍步,慢慢走到另一個角落裏。

“知道嗎?這裏有很多事情不為外人所知。”伍世員接過曾通手中的半截煙屁股。香煙,也是獄長提供給曾通的有力的溝通工具,並且很快見效,至少贏得了伍世員不少的好感。

“是嗎?”曾通竭力裝出不感興趣的樣子,卻豎著耳朵,抱著膀子,沒有看伍世員,而是看著不遠處一群人在爭奪一個破舊的勉強可以稱做足球的皮球。

“是啊……”伍世員沒有去看眾人的足球聯賽,自顧自地仰著頭歎了口氣,看著烏雲密布的陰沉天空。烏雲壓得很矮,似乎壓得山穀四周的眾山都抬不起腦袋。

“你來這裏多久了?”

“有差不多五年了,這五年的滋味,實在不好過。”

“為什麼?因為百羽他們?”

“那沒什麼。哪個監獄裏麵不是這樣?再說百羽他們嘴裏鬧騰得凶,其實也不敢怎麼樣。隻不過是明知道自己活著出去的希望渺茫,找個發泄的地方而已。而且真正……”說到這裏伍世員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忽然住了嘴。

曾通好奇道:“怎麼了?真正什麼?”

伍世員笑著搖搖頭,在曾通看來,怎麼看怎麼象是在慘笑。伍世員接著道:“對了,獄長聽說和你關係很近?”

“也沒什麼,就是平時偶爾叫我去陪他聊聊天而已。”

“聊天?聊了什麼?”

“也沒什麼啊,都是閑聊些科學或者藝術,怎麼?”

“科學,藝術……”伍世員皺眉看著麵前一塊石頭。

“怎麼了?”

“沒什麼,聽有些看守們放出的消息,有時候……”

“什麼?”

伍世員相四周看了一下,壓低聲音:“這話你千萬別跟別人說起。有時候,獄長晚上並不在他的房間內。”

那說明什麼?曾通無力去想,天知道,也許獄長隻是有晚上出恭的習慣。相比之下他對剛才的那個話題更感興趣:“五年發生了什麼事情不好過?”他仔細地看著伍世員,伍世員似乎許久都不曾洗澡,頭發上盡是灰塵。

“沒有什麼。不要了解太多對你隻有好處。”

“我是無期,沒有機會再出去說給別人聽了。但是總會有機會聽到你所說的不要了解的東西。”

“哦,無期,無期……”伍世員忽然嘿嘿冷笑一聲,道:“好吧,既然是這樣,那麼說給你聽我想也不算壞了規矩。你才進來,恐怕沒有聽說過老舜吧?”

“老舜?”曾通疑惑地搖搖頭。

“老舜,是這裏真正的老大,真正的!”伍世員加重語氣,表示對百羽的不屑一顧,“百羽之流,如果見了老舜,絕對都是點頭哈腰怕得要死。別看百羽在放風的時候那麼囂張,不過是為了掩飾他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