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風的性格中,確實有一種病態的成分。
曾通不知道自己分析得對不對,他不敢再定義一回侯風。他隻能選擇繼續往前走。有好幾次他都想就此停步不前,一想到回去麵對自己絕沒有能力麵對的侯風,曾通的大腦就產生一種莫名的抵觸情緒,一種保護自己不被傷害的反應。
但是他還是就往前走。如果說侯風給自己的是對暴力的厭惡和懼怕,在昏暗陰森的甬道裏卻帶來另一種情緒,它逐漸侵蝕懼怕的領地,占據到曾通的心裏。
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
在這個昏暗油燈模糊下的甬道,曾通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讓人戰栗的邪異氛圍。它從未知的黑暗中飄晃出來,然後象捕食一樣撲在曾通身上,緊緊地纏著他,一層又一層。
曾通不知道自己在懼怕什麼,也許,恐懼的隻是恐懼本身吧。曾通用這樣缺乏邏輯的話安慰自己。他加快了腳步。
走過一個路口,牆角上有侯風留下的痕跡。痕跡是個十字叉,曾通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侯風每次用的符號都不一樣。但憑借記憶,他知道來的時候是右拐,那麼現在應該左拐走回去。
曾通拐了過去,在拐過去的一瞬間,他無意地瞥見了自己的影子。影子黑色而陰暗,仿佛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一股毛茸茸的感覺猛然從他心裏鑽了出來。
影子似乎動了一下。
曾通全身所有的毛孔都收縮在一起。他停住腳步,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影子。
影子在這裏很接近光源,被壓縮短了許多,更接近一個正常人——他自己的體型。影子是應該動的,因為自己在動。可是,影子動的地方,似乎不符合光學的原理。曾通清楚地記得自己左手按著腰腹被侯風踢過的、每走一步都顫得發痛的部位,右手扶著腫熱的脖子,他的兩隻手都沒有空閑。現在的影子,正好非常合理的反射出手的分布,一如他自己的動作。
但在剛才轉身拐彎的一刹那,曾通覺得看見自己影子的左手脫離了腰腹,晃動了一個手勢。
這是怎麼回事?曾通想不通,也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他覺得他能做的事情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看著自己的影子。影子沒有動,曾通甚至可以看見,因為自己的呼吸而使影子腹部位置微微的顫動。影子旁邊還有一小塊散落的泥土,那是侯風來的時候扔過來探風聲用的。一切都很往常一樣,一切都和常識一樣。
最後,曾通在和自己的影子對峙了自己也不知道多久之後,終於決定還是繼續前進。是看錯了吧,曾通想道。畢竟,在這樣恍惚的燈光下,加上剛才被侯風痛打,看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思∞兔∞在∞線∞閱∞讀∞
曾通繼續往前走,不同的是,脖子似乎沒有那麼腫了,腰腹似乎也痛得不那麼厲害了。但他還是用雙手死死地貼住這兩個部位,仿佛在這裏,他不知道手該怎麼放,走路該用什麼樣的姿勢。他不時回頭盯著自己的影子,影子並沒有任何的異動,忠實地遵循著光沿直線傳播這個基本物理道理。再次肯定自己看錯了。環境的詭異,侯風的病態,幾個月來枯燥呆板的牢獄生活,當這一切加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的視覺神經出一點無傷大雅的小差錯似乎不是件很過分的事情。
至少,不會象侯風那樣給自己那麼直接有力的傷害吧?
曾通一邊走,一邊回想起剛才的經曆,從侯風打開自己牢門的那一刻開始,整個事情都不太正常。不,是侯風見了獄長之後,事情開始變得不對。獄長為什麼會相信一個才入獄一天沒有了解的變態殺人狂並把鑰匙交給他?是為了好玩嗎?他們在房子裏一起待了一天,不可能什麼話都沒有說,他們談了些什麼?侯風要越獄帶上自己是為什麼?是為了自己在這裏幾個月來對環境的熟悉?從侯風的表現來看,他有大可自己去幹這事的才幹。侯風踢打自己,是情緒失控?他明顯地控製了情緒,沒有殺害自己啊。侯風一個人回去,又怎麼給獄長交代呢?或者侯風根本就沒有打算回去,想一個人越獄?那麼他又帶上自己,並把自己扔在一個老遠的地方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