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有看守在監聽的懷疑已經解除了。可是,明明兩人都聽到的聲音,又做何解釋呢?尤其是,當侯風在甬道口的時候,曾通分明聽到的、從對麵空屋裏傳來的聲音。

侯風皺著眉頭用油燈將虛掩的門拉回來關好。他問:“你一共聽到了幾次?那聲音?”

“三次。”

“嗯?嗯……”侯風似乎對這個問題有點琢磨不清。這聲音是什麼?或者這意味著什麼?如果曾通並不是膽子嚇破了昏了頭,如果他寫的他的經曆是真的話……

侯風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拋在腦後。監聽者到哪裏去了這個問題現在暫時拋在一邊,他仔細地回想著那聲音,那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他試著用自己的鞋底摩攃地麵,不對;衣服摩攃牆壁,也不對;慢慢地走動,這更不可能,穿著布鞋慢慢地走動,連個屁聲音都不會有。

那麼,如果這是那個監聽者的聲音,如果是存心要監聽他們的話,完全可以不發出任何聲音來。

“沙……”

粗粗聽起來,象是布摩攃在地上的聲音,但自己做起來,又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侯風看了看同樣一臉困惑的曾通。他問:“那聲音,你聽上去象什麼?”

曾通道:“似乎象是衣服或者鞋摩攃地麵,但是又不象……”

要是在以前,聽到這樣的話,侯風會毫不猶豫一巴掌打過去,但是現在他卻打心底裏同意曾通的說法:“我也認為是這樣,那聲音象……”他用自己的鞋模擬了一下,並不太成功,曾通也點頭,兩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是他們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達成一致。曾通說:“也象是那種有人走動的聲音,象——”

“砰——”一聲悶響傳開了,憑侯風的經驗,那是把口徑不大的手槍開火發出的聲音。在一瞬間他就笑了:“不知道是誰遭殃了。快,各回各屋。”

……

侯風點燃一支煙,暫時休息一下。曾通也點上一支。獄長寬容地看著。如果說獄長的臉在絕大部分時候都如同雕像一般冰冷而沒有生氣的話,他敏銳靈活的眼神則多多少少暴露了他的心理活動。與此絕對對立麵站著侯風。侯風的表情相當豐富,嬉笑怒罵皆在其中。但是,侯風的眼睛卻時刻都如同死魚一般空洞。如果走到停屍房,隨便翻開任何一個身披遮頭白布躺在冰冷硬板的人的眼瞼,就會看到侯風的眼神。

看到曾通好奇詢問的眼光,獄長將手摸向茶杯:“我從來不抽煙。煙不是我的。這與你們無關。”他喝了一口茶,又道:“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既然如果是看守們在盯梢,那完全可以不發出聲音。那麼以此推斷,發出聲音的監聽者就不是看守?”

“不是這樣,”侯風回答道,“任何人都可以不發出聲音。不管是看守還是犯人,大家都穿平底的布鞋。當然不排除也許有沒有經驗的人存在。我剛才已經說了,那聲音不是鞋或者衣服發出的。你是憑空朝門外開槍嗎?”

“當然不是。我聽到了門外的動靜。記得那天我把曾通找回來之後的事情嗎?我是說,我們聽到了動靜,出門看到一個看守的背影,當然最後我們沒有追到他。”

侯風斷然否定:“不是這種聲音。那聲音很奇怪,很古怪,怎麼說呢?就象……就象……”

獄長一擺頭:“說話一樣。耳語那種?”

“對!”侯風一拍大腿,“就是那樣!對、對,對極了,我一直想不出那是什麼樣的聲音,對極了,他媽的,就是那樣!”

屋內煙霧繚繞,獄長厭惡地一擺手,似乎對這樣汙染空氣並毒害他人的做法非常不滿。對於一個不吸煙的人來說,這是正常的,尤其是鶻山監獄所有房間都缺乏對流空氣的情況下。但是曾通覺得獄長並不是真的對他和侯風的二手煙厭惡。在以前無數次和獄長閑聊的時候,獄長總是端著茶杯看著曾通一支接一支的吸煙,毫無介意之色。曾通覺得,獄長不會因為多出一個人就如此的敏[gǎn],他是在借此掩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