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段(1 / 3)

在時間的長河裏,激起微弱的浪花,淺淺地推動水流的前行。

不曾絕望。對的,不曾絕望。天地如何悠悠,歲月如何愴然,世間如何不平——也總不絕望。

因為總有人能聽見,那首悲愴的曲子,那首亙古的歌。

蘇白淚流滿麵。

她慢慢,無聲地哼鳴著那曲子的音調,看看天,看看地,忽然在電光石火之間,明悟。

原來如此。

又是一鉤,斷了一隻僵屍的脖頸。蘇白抹了眼淚,愴然微笑。

原來,如此。

楚綠腰那一席話,或多或少或深或淺,都在每個人心底起了波瀾。他自己語畢,蜷腿坐在岩壁上,目光有些迷離。而其他人,也都在話語的餘音中悵惘著寧靜著。

斬殺僵屍的動作未曾停止,時間卻好似停歇了一般。

眾人都沉浸在自己心裏的時候,蘇白忽然動了。她一式連斬近十僵屍,步履輕盈,穿出了僵屍的包圍,終於躍至血池邊上。她輕輕把銀鉤放在地上,抹掉濺在頰上的血,整了整衣衫,走上前把秦封慢慢扶起,坐回木製的輪椅上。

眾人的心思漸漸從那個惘然的天地裏抽離,目光投向蘇白的方向,卻見蘇白縱身一躍,也跳至岩壁的一處落腳,帶著極為溫和美麗的微笑,從懷中摸出一隻塤來。

一隻陶土燒製的,簡陋至極的塤。無孔的一側,有暗紅的粗糙花紋。

蘇白把塤放到唇邊,用殘缺的唇瓣抵在上麵,試著吹了幾個音。音色並不十分好,卻還是準調。

無人說話。因為無人知道她要做什麼,或者說,即便隱隱知道她要做什麼,也無人能夠打斷。

蘇白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溫和。她重又將眾人麵孔看過一遍,秦封,楚綠腰,赫連,趙自酌,還有,慕輕寒。

“楚綠腰。”她輕輕叫道。“我,可不可以?”

晦暗間看不見楚綠腰神色。隻是不知多久的靜默之後,那個妖嬈的人似乎在石壁上點了點頭:“可以。”

“謝謝。”

蘇白微笑著道謝,然後微微閉了眼,吹起了塤。一聲悠遠的長調,然後是茫遠如天地之音的樂曲。曲子本身極為簡單,不過幾個音的反複,音色也並不十分好,卻好像在一首曲子裏,道盡了天地洪荒,道盡了世間無常。

僵屍,忽然停了動作。僵立當場。本還張牙舞爪的所有怪物,朝聖一般地轉向蘇白的方向,然後靜默。

沒有了對手,精疲力竭的幾人也終於停下了。然而沒有人覺得欣喜也沒有人驚訝,全部,望向蘇白的方向。山風卷起她的衣擺翻起她的袖口,從她手中的塤孔中來回穿梭,撫摸她欺壓的長發,親吻她腐爛卻美麗的臉。

所有人,所有僵屍,全部朝向同一個方向,聆聽著那首,亙古的歌。

靜謐之中,終於有了聲響。離血池最近的一隻僵屍,笨拙地抬起了步子,搖搖晃晃,走到了血池邊上。全無先前的忌憚恐懼,它毫不猶豫地走過去,然後跳了進去。

青黑色的皮膚在進入血池的一刹那化作血泡然後融化消逝,最終歸於寂靜虛無。隻留下血池表麵上,一點點的波瀾。

漸漸的,所有僵屍都重又行動。卻非先前的逐漸騷動,而是靜默地等待著,然後前行。一隻又一隻,蘇正多年來殘酷惡心的心血,終於漸漸全部化作血沫,湮滅於他自己製出的血池當中。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能讓活人變成僵屍與食血鬼的血池,便也是僵屍終結的地方。

那麼多形態各異的僵屍,如青黑的潮水湧向那個不小卻也不大的血池,一點點,消逝湮滅。而山凹的狹窄開口,不斷地又有僵屍湧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