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子,站起身來說道:“沒想到待了這麼長的時間。再不走,到玉嶺將是半夜了。”
“是嗎,那我就不挽留了。”老人好似很遺憾地說。
入江剛走到門口,院子裏突然鬧騰起來,還可聽到尖厲的叫喊聲。
一個小夥子赤著腳從院子裏跑進來,氣喘喘地說道:“咱們家被包圍了……是遊擊隊的人。”
“啊?”老人變了臉色,說,“前些天不是說好了嗎!現在不應該來呀!……”
“他們說來了日本人,要把日本人交給他們……”
“這不行!……快到哪兒躲一躲!”老人拉住入江的胳膊。
入江掙脫老人的手,說道:“受到了您的款待,不能再給您增添麻煩。反正也躲不住了。”入江這麼說,並不表明他有勇氣。
院子裏已經進來十幾個頭包布巾的壯小夥子,氣勢洶洶地盯視著屋子裏。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可能逃脫了。
一個端著步槍的人,從他們當中走到前麵來,說道:“這裏有日本人。把日本人交給我們。”
“我就是日本人。”入江朝著他們走去。
院子裏的人飛快地朝左右兩邊散開,把入江團團包圍起來。
入江舉起雙手,表示他沒有反抗的意//
包袱皮裏包的是裝在入江皮包裏的盒飯。
在工作之暇,悠閑自在地度過時光,確實是一種樂趣,入江也喜歡這樣做。
可是,這和在擔驚受怕中無事可做完全是兩同事。在現在的情況下,要想悠閑自在是十分困難的。
他盡量想一些與眼前處境無關的事來消磨時光,可是這種勉強的想法,很快就為一種“將會發生什麼事情”的恐怖感所壓倒。
吃盒飯,與其說是充饑。不如說這可以把恐懼和不安暫時驅除出去,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是十分難得的。
入江從來沒有象這次這樣狼吞虎咽地吃過飯。
他感到時間過得太慢了。
入江絕望地躺倒在床上,可是躺不了三十分鍾,又焦急地跳起來。在屋子裏團團亂轉,或者從小窗裏瞅一瞅院子。
建築物的影子,在院子裏灰色的地上越來越擴大。
“這麼焦急也沒有用,隻能使自己疲勞。”他這麼勸解自己,又躺倒在床上。
入江就這麼反複了好幾次,不知道是第幾次躺倒在床上的時候,他聽到院子裏好象有人的說話聲。
入江從床上下來。朝小窗邊走去。他現在產生一種心理,隻要有什麼東西能從他的心中驅陳掉不安,他都願意不顧一切地撲上去。
監禁他的房子肯定是平房,不過地板離地麵相當高。所以小窗恰好齊眼高。
從這裏向窗外望去,可以俯視院子裏的人。
進入入江眼簾的是兩個人彰。由於光線的關係而投射出的人影。不過入江對個子高的那人的腳下感到很眼熟。
黑色的球鞋,而且褲子的顏色也好象是米黃色的:這肯定是那個曾經躺在躺椅上的人。
另一個人也穿著長褲,但個子矮,從發型可以看出是個女的。
“你是想逃脫謝世育吧?這豈不是逃避困難嗎?”男的這麼說。
“不是!”女的用生氣的口吻回答說,“逃脫!我從來就沒有這麼想過。那樣的家夥。沒有什麼可怕的。”
“你這麼說,就是撒謊。那個家夥是可怕的,確實可怕。不過,你有我們的支持。”說活的聲音很低,但四周很靜,也可能是風向順,入江聽得很清楚。
入江之所以能完全聽懂,還因為這兩個人說的是普通話,而不是當地人說起來唾沫飛濺的那種獨特的方言。由此也可以了解這兩個人曾經受過相當高的教育,而且出生的地方好象不一樣。
“不是這個問題。”女的說道,“你讀過最近省政府委員會會議的報告嗎?”
“嗯,看過。”
“報告分析說,最後的勝利已經迫近,日軍在太平洋方麵節節敗退,一切隻是時間的問題。是這麼說的吧?”
“對時局這樣分析是正確的。但是。我們決不能鬆勁,一定要堅持到最後的勝利。”
“不過,已經號召要早盡量避免無謂的犧牲。我對這一點也是讚成的。”
“無謂?你是說我們的努力是無謂的嗎?”
“不是這個意思嘛,那個報告中就強調說,今後不要拘泥於個別城市的得失。”
“尺寸上地的得失,不會影響大局。會議報告確實是這麼寫的。”
“報告還說,單純的戰鬥並無戰略的價值。這就是說,今後我們不能隻是搞局部地區的遊擊戰,而應當更多地參加到有關全局的政治鬥爭中去。”
“這我並不是不懂。可是,要放棄好不容易建設到今天這樣程度的組織,那……”
“惋惜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過,為了前進,就必須要舍棄。我覺得不應該對此戀戀不舍。那樣就近於個人感情用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