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

她要離開了。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好,到站了。”她看著我,“再見。”

然後她往車廂盡頭走去。

“等等!吳律!”我站起來,喊住她。

她回過頭來,看著我。

她穿的很少。

我把身上的毯子扯下來,遞給她,“外麵很冷。”

她接過毯子,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向車門。

我停在那裏,看向窗外,漆黑一片,能感受到,火車呼嘯而過,把一個孤零零的人遠遠地甩在鐵軌旁,荒郊野外,草比人高,月黑而風高。

那個孤獨的人看著遠去的車燈,慢慢走,慢慢走,走到她的終點,也就是那另一個起點。

我回到座位上,用紙巾擦幹淨車窗,窗外什麼也沒有,沒有守在路邊的人,似乎有黑暗斑駁的山影和樹影,層層疊疊,飛快地變化著。

車窗上有了倒影,橘黃色淡淡的燈光,燈下有一屋子的人,男女老少,都在說著話,也有人在地上走來走去,很熱鬧,很混亂的樣子,有小孩子在大人堆裏亂走,被人給抱上床去,也還有人拿著一張紙,上麵寫滿了名字,一群人聚在一起商量著,還有人剛剛從門外麵衝進來,拎著大包小包……

沒有聲音,模糊的一群人,喜慶而又亂。

最後傳來了一聲啼哭,從很深的地方傳來,燈光熄滅了,倒影消失了。

窗外是一團漆黑。

“你毯子哪裏去了?”第二天,天已經大亮了,程姣爬起來問我。

“送人了。”我回答。

“送人了?程姣迷迷糊糊地問我,她還沒有睡醒。

早已經日出了,從一片荒原上,小而昏黃的太陽升起了。

在北方的平原上,日出這麼的荒涼。

在地平線上,有很多人辛苦地勞作著,不是為了享受生活,而是,單單為了生存。

有些生命已經一世輪轉了,但是我,竟然還不知道自己是生存著向前,還是沉睡著向後。

火車永遠向前開,不管我是怎麼想,它是一定會將我帶回去。

“到什麼地方了?”程姣洗完臉,刷完牙,坐回座位,打開一罐八寶粥問我。

“早過天津了,已經快到錦州了。火車晚點了,應該還有四個小時才能到。”

程姣從八寶粥裏抬起頭看我,沒有說話,但是往窗外看了看,“北方的天氣跟南方真是不一樣。”

我也同時看向窗外,是漫天呼嘯的沙塵,春天恰好時候的沙塵暴。

四個小時很快,隻是太陽在天上轉過一個不大的角度,我到的時候,應該是中午,那時候,正好是沙塵最重風最狂。

我爸爸說他會來接我,他一定會來,但是我不知道,我媽媽會不會來。

近鄉情更怯,不知道幾百年前,“怯“的是什麼,而如今我”怯“的是什麼,看著那些越來越熟悉的風景和城郊稀稀落落的灰色樓房,我害怕,我慌亂,我甚至很罪惡的祈求,火車還能像飛機一樣有返航。

一下火車,麵對麵,我怎麼去麵對?

我不會轉身逃回車廂。

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我心裏越來越空,好像有很重很重的東西要放下,但是沒有什麼堅實的地方可以承載。

越來越近,程姣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

“你的毯子到底弄哪裏去了?”她又問我。

“送人了。”我回答。

人一煩,就有些不耐煩。

“車廂裏也沒有什麼認識的人,你送給誰了?”她又開始不依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