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譏笑道:“真人法身雖是尊貴,但這披麻剝皮之刑卻難熬的緊,不得立時便死,我等又不是技藝嫺熟的劊子,如今初次做這勾當,手底下難免生疏,不管是輕是重了,還望真人多多包涵。”
白塔真人恨得咬碎了牙齒,對張小辮和孫大麻子說:“天下欺人之甚者,莫過如此了,本真人做了厲鬼也忍不下這口惡氣,你兩個小賊又以為自已是什麼好腳色了?都他媽是朝廷的鷹爪子,為何自搶以來賊氛熾然,屢剿不絕?隻因官匪一家,貓鼠一窩,捕盜者皆為盜賊,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你們使如此陰狠的手段禍害本真人得道法身,晚上還想睡得安穩嗎?”
張小辮聽那白塔真人愈說愈是怨毒,便對他罵聲:“聒噪,爺爺們今天要替天行道,這就打發你個狗賊上路,趁早去酆都枉死城中標名掛號。”說罷和孫大麻子俯下`身子,鼓著個腮,一口接一口地往那白塔真人身上吹著涼氣。
原來這“披麻剝皮”的大刑向來不入正典,本是南宋時流傳下來的一種逼供酷刑,到後來也多曾用於暗中處決囚犯,先是把麻布條蘸上熱膠,黏在囚犯赤摞的皮肉上,魚鰾之性最黏,黏住了就別想分開,待到涼乾之後,倒拽麻布條,一扯之下,就能連皮帶肉撕下一塊,所以也稱“披麻烤、扒皮問”,即便是鐵石心腸的硬漢子,也萬難熬得住這種毒刑,真可謂:“直教鐵漢把魂銷,縱是狂夫也失色。”
那白塔真人全身披滿了麻布條,張小辮和孫大麻子朝他吹了一陣氣,看看魚鰾熱膠差不多都已涼了,估摸著用刑的時辰差不多了,就先試探著揪住白塔真人背上一片麻布,往逆向狠狠一拽,隻聽“嗤喇”一聲響,硬生生撕下一片皮肉,血點子濺了一地,疼得“白塔真人”殺豬般叫,擂天搥地價地呼痛。
白塔真人身上雖是裹了一層狗子皮,可這數十年來,狗皮子早已與自身皮肉連為了一體,再也分離不得,被麻膠一帶就撕下一綹肉來,頓時疼徹了心肺,自知甘此死法太過慘酷,連忙想要再次出言討饒,但劇痛之下,口舌多已不聽使用了。
張小辮拎著拽下來的麻布條子看了看,果然是血肉相連,便順手拋在一邊,更是不容白塔真人再作分說,他突然冒出壞水,奇道:“咦…..三爺好像聽見空中鼓樂鳴動,想必是仙人打開了大門,這就要接真人回去了,如此的好事,須是耽誤不得。”說著就與孫大麻子一齊動手,將麻布條子扯了一個痛快,撕不到一半麻袋片子,就已將白塔真人活活疼死了。
用刑過後,密室中遍地血肉狼籍,細看那狗皮子裡裹的,赫然是具畸形的人骨,張小辮請提督府的管家來驗了刑,才攏了堆暗火焚屍滅跡,至於官府如何照所取口供秘密佈置,到處緝拿漏網的塔教餘孽,自不必說。圖海提督府上窩藏了妖道,當然不能聲張出去,隻是全家上下難免受了些驚嚇,要在打退粵寇之後,請戲班子來唱幾齣“三英戰呂布、尉遲恭單鞭奪槊、千裏走單騎”之類演武鎮宅的戲文,這些事自然不在話下。
書中有交代,可歎這位白塔真人,在深山裡苦修多年,得了異術在身,最後卻得了這麼個結果,死得慘不堪言,沒什麼好計較的,隻能說:“萬事勸人休作惡,舉頭三尺有神明。作惡倘若無報應,世上豈不人食人?”
大概因為白塔真人作惡多端,劫數到了,老天都要收他,自然難逃身死命喪,於情於理確是如此,可是話雖這麼說,此人畢竟是塔教首腦,官府追捕了他幾十年都沒見蹤影,除了潛蹤深藏,更會許多“造畜”的手段,還有荒葬嶺的“神獒”,以及躲在槐園筷子城裡吃小孩的潘和尚,這些妖人惡獸,有哪一個是易與的?怎地通天的本事不得施展,就全都折在張小辮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