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藺雪的柳葉刀細致地劃開女人鼻梁上的皮膚時,麥丁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頭,他不習慣省略掉皮膚直視一個活人的內部結構,盡管隻是一個不大的創口,也總脫不了“皮開肉綻”的事實。
咯咯……
鋒利的刀刃似乎觸到了什麼硬|物,兩聲輕微的異響後,藺雪嫻熟地從創口裏剜出一小塊布滿殷紅血絲的物體。
“鑷子!”藺雪聚精會神地看著傷口,右手伸了出來。
“哦。”麥丁不敢大意,立即準確無誤地把他要的工具遞到他手裏。
那個東西,是骨頭,赤摞裸的鼻梁骨,被亮晶晶的鑷子夾起,輕輕扔進了一個加滿透明溶液的小瓶子裏。幾道鮮豔的紅色在液體裏漾開,像綿延的絲絮一樣糾結、擴散、沉澱,一片淡紅之中,骨頭漸漸露出了白森森的本色,悠悠然然地落到了瓶底。
麥丁的胃部突然起了陣陣痙攣。
當初,自己也是跟這女人一樣麼?!
“填充材料。”藺雪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麥丁忍住不適,伸手打開一個灰色的小匣子。藺雪事前跟他說過,每次手術所需要的“材料”都放在這個低溫容器裏,隻有在這個匣子裏,材料才能保持最佳狀態。
匣子裏總共分兩層,一揭開蓋子,他赫然看到一塊跟人骨沒有兩樣的“材料”穩穩地擺在第一層的正中間。這是麥丁第一次見識到藺雪一直引以為傲的價廉物美的“原材料”,以他的醫學知識,還不足以分辨出這東西的真實材質。他捏起另一把小一號的鑷子,萬分小心地把材料從裏頭取出來,放到一個小玻璃碟子裏,遞到藺雪麵前。
藺雪沒有使用任何器械,直接用手把東西從碟子裏拈起來,在創口上左右比劃了一番,確定好位置後,手一動,就見這塊奇特的材料整個兒沒入了女人的身體裏。這個過程,藺雪的動作實在太快,麥丁根本沒看清楚。
女人被劃開的皮膚敞開著,幾注細小的血流沿著她的臉頰均勻地往下爬。藺雪似乎並不急著為她縫上傷口。而是又讓麥丁遞上了另外一把稍大一號的手術刀,用同樣的手法切開了女人的下頜。
麥丁隻看了兩眼,再也看不下去了,把臉別到了一旁。
“把第二層裏的材料給我。”藺雪半透明的手套上沾了一點點零星的血汙。
“好……”麥丁的手心已經出汗了,胃裏翻騰地越來越厲害。
抽出第二層,兩塊加在一起不過小半個手掌大的又綿又軟的“材料”在麵前顫巍巍地抖動著——因為麥丁的手已經不大聽從大腦指揮了。這都是些他媽的什麼材料啊?!不紅不黃,像豬肉攤子上賣剩的肥膘一樣惡心,看著它們滑溜溜的樣子,估計是很難用上鑷子的,麥丁不得不效仿藺雪,用食指和拇指一塊一塊地把它們取出來放到另外的碟子裏。
薄薄的手套阻隔不了手指上傳來的粘膩感,捏著它們就像捏著兩條垂死掙紮蠕動不停的軟體昆蟲,麥丁真想馬上把它們扔進馬桶裏衝得天遠地遠。
當他把裝著兩塊材料的碟子遞到藺雪手裏時,一股不知道從哪兒散出來腥臭味不合時宜地鑽進了麥丁的鼻子。
把碟子往藺雪手裏一塞,麥丁捂著嘴衝出了手術室。
藺雪看著他的背影,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似乎早知道他會有此反應一般。
衛生間裏,麥丁撲在馬桶前麵,吐得翻江倒海。
直到把膽汁都吐了出來,麥丁的胃才漸漸停止了這場強烈的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