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後吐著舌頭說:好苦好苦。我想吟唱金奶奶的那句咒語,可是當我吸了口氣準備的時候,橋邊的風景忽然靜止:老爸的手指甲成十字形的摩攃,老媽或者小妖的身子在空中一動不動的靜穆,血色的夕陽下,小妖的唯一沒有破碎的下巴誇張的張著,裏麵是一個紅色的蘋果,一隻小蟲正蜿蜒著身子緩緩的爬出來。我停住抬起的腳步,看著橋上滿是灰塵,橋上沒有任何腳印,甚至是我的,因為我隻是站在那裏,沒有邁出任何一步,盡管時間已經流淌,盡管風景曾經飛馳,我忽然很悲傷的明白:老媽,她也從未來過。她也未去過江的那邊。而曾經走過這橋的人都已經在很多很多年前死去,古爺爺還有那男人,都已經死去,那屍骨現在應該在某個黑暗的地方成為那些蟲子的食物,腐敗不堪,就像那些女人一樣。忽然橋開始戰抖,連接著我自己骨骼的抖動,有一種失重的感覺,一個歎息輕輕的問:你想,死末?

妖夜(已完成) 死末(下)

我想,死末?關於死亡的問題,總是會聯係出破碎流離的記憶:墳墓的妖冶女人的舞蹈,腐爛的胸部散發著迷人的味道;老媽的滄桑的鬢梢殘留著老爸的手指的痕跡;那個找不到的剃須刀旁無故死去的老鼠,還有那永遠都在我身邊發出爆竹一樣骨骼折動的聲響的小妖。我想說我小妖,我不會死,也不想死,於是我說了。小妖每次聽到我說不想死就會傻傻的笑,她似乎使勁著張開著已經沒有了的下巴,然後發出咕咕的聲音,我知道,她是在說:你看,誰都會死,我就死了。她一定想這麼說,從她來到這個墓地的第一天起,其他的死人們都不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嘲笑著她的無知,就像那個橋那邊的女人看不起老媽的等待一樣。但是她以為錢可以解決的問題,在我老媽看來卻是用死亡都不能解決的,所以老媽一直等待著死去的老爸,直到,連她的影子都透露著老爸那惡心的氣息。是的,他們都無知的嘲笑著別人的無知,隻有我能明白小妖聲音背後的意思,她說她死了,她知道。而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他們在泥地裏穿梭,歡快的,以為那是自然而然的生活。

橋下的江水,拍打著橋墩,聲音卻似極了我無數次在橋上聽到的小妖飛起來的聲音,她總是飛起,然後落下,在黃昏裏,有些思索就在這一飛一落之前流逝,和生命一樣。那聲歎息再次響起:你想,死末?古爺爺總是說我不是屬於這裏的人,我應該離開,可是,和死亡比較起來呢?老二的屍體和那消失了的舌頭,還有老媽那在每天早晨摸索著的枯瘦的手,一切的一切,都有著一種滄桑的味道,死亡也是一種滄桑吧。我慢慢的退下了橋,然後走回家,墳墓兩邊的死人們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我是從橋上走下來的死人,而他們不是。他們的確不是,他們沒有上橋,隻是死在這個村子的某個無人知道的角落,他們的穿梭在泥地裏,也不知道應該鑽向何處。我看到一個死人的眼中的帶著恐懼,他是在害怕我,還是在害怕死亡?

在太陽落山之前,我聽到水退去的聲音,小妖從我身邊走過,然後在一陣刹車聲中飛起,落下。時間是不是總是這樣重複?沒有答案,正如古爺爺所說的一樣,我也許不屬於這裏。但是老媽卻必然屬於,這種不正常的邏輯,從老爸死的那天起就確立了。老媽說,你老爸去了橋那邊。她總是在屋子裏對著窗戶哭泣,卻看不到窗外老爸鮮血淋漓的樣子,如果她看到,一定不會再執著老爸的去處,橋這和橋那,未必有必然的聯係。可是老媽看不到,她會用枯燥的手抓著我說:等,和我一起等爸爸回來吧。然後我隻能和她一起等著。可是,等著,太陽逐漸落山,一次又一次,我知道,卻等不回什麼。

我回到家,開了門,然後再次對著老媽的房間喊到:媽,我回來了。可是老媽沒有聲音,我知道她一定又在村裏尋找著老爸的蹤跡,她還是不相信老爸不會回來,或者說她相信她會等到什麼。可是,死亡和橋之間,總似乎有種聯係。想像不到,但卻不得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