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段(1 / 3)

這樣的兩兩相望,在周璞,是決不通融的對峙;而在秀秀,卻是絕頂大膽的表白,她是根本不憚讓任何人知道的。

也就在這一刻,周璞知道這個妖魔般的女孩兒喜歡他。這個念頭自然而然地冒出來,就像春天就像春天草尖從土裏冒出來一樣。他心中仿佛醋澆,仿佛火燎,一時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隻是十分地不好受。他呆在那兒出神,他知道自己出神。

最終,他和秀秀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同登轎而去,秀秀好象做了惡作劇,又好象心願得償,天真地笑著,道:“秀才,你要是真的加入了‘衡冥’,那以後可什麼都得聽我的了。”

轎子平穩異常,周璞的心卻顛簸起伏,對這個女孩子,他有微如星火的善念,又有勢如倒海的惡意,一時紛至遝來,叫人不得片刻平靜。

他暗暗對自己說,要忍耐,對一切都要忍耐。惟有忍耐,才能最終取勝。

在衡冥館的頭一個月裏,周璞慢慢地摸索著,從每個人的脾氣,到其中大大小小的秘密。秀秀不願意他離自己太遠,因此在回廊的盡頭給了他一個單獨的屋子,周璞將玉鸞的屍放在其中,每天都默默看上一陣。

衡冥館是按羅盤布的八個方位修的館舍,代表著八方大地,也是他們各自盜墓的方向。每處有一個小頭目,每個小頭目手下二十四人,都是按節氣取的名兒,常年在外掘墳取寶。

這些人幾乎終年都在外忙碌,之所以這時候館中有這麼多人,是因為每年一次的外出盜墓剛好結束,新的一年的行動還沒有開始。周璞從眾人的談話中,知道了他們何以對秀秀如此服從:因為所有的行屍都是她做的。

懂得製屍術的,天下惟有秀秀一人,所以即使她再蠢再笨,也仍然會是所有盜墓賊頂禮膜拜的對象。至於她又為什麼會這樣凶險詭惡的手藝,暫時不得而知。據說,能真正操縱行屍的人,惟有製屍人。在遇上製屍人的召喚時,所有行屍都隻會服從,不會抗拒,其他的人就算懂得馭屍術,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也許是怕秀秀年幼不能服眾,這一年,在鹽叔的勸說下,秀秀去長安尋李淳風的墓,結果雖撲了個空,卻知道了他的墓穴其實就在鶴鳴山。他們一路尋來,其間遇到了不少波折,最後才終於得到了鶴鳴春雪。聽旁人說,這是幾百年來盜墓賊們一直在搜尋、卻始終不能找到的“聖藥”。

有一天,周璞特地去翻唐朝筆記,想將有關李淳風的記述全都找出來,結果發現,這所謂的方仙道“聖藥”,竟是一種可化百病、可解天下最烈的屍毒的東西。周璞想,有這樣東西在,就意味著有人不怕這些行屍,難怪衡冥一係如此看中它。

周璞正翻看那本《僉聞》,入神思索,忽然聽見“咯咯”的兩聲嬌笑,接著,一隻白淨的手將書拉下來,頭頂的聲音道:“秀才,來幫我選寶貝。”

是秀秀,她不由分說拉著周璞來到自己屋中。兩人走到屏風後,一刹那,周璞震驚得忘了呼吸。

明珠生輝,美玉含翠,華光耀目,不可逼視。八個大銀盤被使女托著,秀秀高高興興地拉著周璞,隨手拾起一件玉環,道:“你瞧,好看嗎?”

周璞有點暈眩的感覺,取過來瞧了瞧,知道這是梁陳時期的式樣,見近千年過去,玉色仍是清透欲滴,不禁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秀秀以為他看不上,便道:“秀才,你說哪一個最好?”

周璞見盤中有一個琉璃碗,便拿起來看了看。秀秀撇嘴道:“這個是晚唐的東西,好看是好看,隻可惜是有水銀斑的。不能獻給嚴大人,隻能去別的識貨的人那裏賣個好價。”周璞詫異道:“嚴大人?他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