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存進銀行,存折鎖在工具箱裏,不敢讓老婆知道這事。有時候他也疑心自己對小舅子是不是狠了點,可是每每想到即使把錢給了他,要不了多久也必然被他揮霍一空,於是又坦然起來。如今聽妻子這樣說,不免吃了一驚:小舅子聲稱錢給人騙了,他竟沒把我的事告訴他姐姐,為什麼?
“被什麼人騙了?”劉栓的聲音仿佛是從水底傳上來的。
“浩子聽了人家的話去搞傳銷,陪了錢,不服氣,又去和人打架,把人打壞了,自己也受了傷,可好,弄得一分錢也沒剩下。”妻子幽幽的說道。
男人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他現在連鹹菜都吃不上,我真想幫幫他……”妻子的話帶著哭腔,同時語氣裏有著無窮諂媚的味道。
“怎麼幫?再說,他到底是外人啊。”丈夫的語氣有些冷淡。
春妮後來告訴丈夫,浩子其實是娘揀來的,可是每每丈夫在言談中把弟弟當成外人的時候,她都要大發雷霆,反常的是,這一次她居然沒生氣。
“別這麼說,娘和我從來沒當浩子是外人,我就這麼一個弟弟,他也隻有我這一個姐姐。你倒是說,我們該不該幫幫他?”女人撒嬌的在丈夫的懷裏扭了幾扭。
劉栓長歎一聲:“錢是你管,幫不幫還不是你說了算,幹嗎問我?”
“你是一家之主,沒有你的話我敢隨便動錢嗎?”依舊是討好的語氣。
“你看著辦吧,我困了,明天還要蹬三輪車。”丈夫翻了個身,不再講話。
妻子內疚的把臉貼在丈夫的背上:“別和我嘔氣了,浩子是好孩子,將來賺了錢肯定會還給我們,你別太小心眼。我想給他拿一千塊,算借給他的,好不好?”
丈夫轉了過來,伸手在妻子有些發粘的頭上捋了幾下:“好,隨你吧。”
月光下,妻子笑了,笑得很甜,勞累了一天,她很快就睡著了,可是劉栓卻輾轉反側,幾乎一夜沒有合眼。
年春節,陳浩開著車,帶著女朋友回豐潤老家來看姐姐了。
知道弟弟要回來,姐姐高興得幾夜沒合眼。信上說,他換了工作,真的當了經理,工資也很高。開始她還擔心弟弟又在信口開河,見麵後卻徹底打消了疑慮。
半年多不見,弟弟完全變了樣子,當他瀟灑自如的打開桑塔納的車門投入姐姐懷抱的時候,整個村子沸騰了:陳家揀來的孩子出息了,開車回來看姐姐了。淳樸的鄉親聚集在姐姐的門前,遠親近鄰都來找浩子拉家常,陳浩沒有了當初的孤傲,他開心的和大家打招呼,原本被他看不起的人此刻似乎也成了知交好友。他一個不落的把好煙分發給大家,還拿出大把大把的糖果招待前來看熱鬧的孩子們,頃刻間,劉栓家就熱鬧得像個集市了。
看著陳浩,鄉親們既羨慕又自豪:東魏村的風水好啊,不是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嗎?要不是因為生長在這裏,這孩子能有這麼大的出息嗎?
幾個婦女圍著陳浩的女朋友嘰嘰呱呱的拉著話,可是沒過多久大家就散了,因為女孩子臉上明顯流露出來的輕蔑很快就讓大家和她拉開了距離。
姐姐又要招呼鄉親,又要和弟弟說話,她一會感歎過世的母親沒看到浩子的成功,一會又因為弟弟擺脫了落魄的命運而開心。她一會哭一會笑,不知道說什麼好。劉栓訕訕的笑著,和鄉親們打著招呼,卻沒往陳浩麵前湊,倒是陳浩親熱的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了好一會。
陳浩衣錦還鄉,對姐姐而言無疑是最大的快樂,可是高興之餘她的心裏卻好像堵了一團茅草,因為他帶回來的那個女人讓人越看越別扭。浩子和這個女人相好到什麼程度?看著女人微微鼓起的肚子,她有些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