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1 / 2)

飛機降落時青海已經入夜,從空中往下看,無數燈火在地表綿延。

出艙時才發現風很大,吉遙拖著行李箱在平坦的水泥坪上行走,越走越覺得吃力。她停下來,凝眉捶捶頭,沒有用。身體越來越重,再走兩步,漸漸呼吸也覺得困難,背上像壓了人,不知輕重的把她往地麵壓迫。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吉遙意識迷蒙,簡單的接聽動作卻像坐著木舟往岸劃,越劃越遠。

高原的風像一把刮刀,抹平人的意誌;也像一把打蛋器,刮著刮著,就散了重心。

“喂你好,這裏是西河客棧,請問是吉遙女士嗎……”

吉遙漸漸睜不開眼睛,更說不出話。

最後混沌的印象裏,是身邊圍來一群人。很亂的現場,卻聽不見任何聲音。燈光、天色、人形,像一隻又一隻巨大的色塊擠滿她的腦子。最後刺啦一聲,世界徹底靜了,包括光和影。

入夜的客棧比白天更熱鬧。

昌雲站在水池邊刷碗。

“西河姐!”

洲洲喊的突然,西河正坐在火邊烤紅薯,火鉗差點脫手,一下閃了指骨,疼的眉頭直皺。

木門啪一下被撞開,洲洲氣喘籲籲的跑進來,滿臉慌張:“西河姐,有個客人好像在機場遇到點麻煩。”

昌雲擰開水龍頭,嘩嘩水聲中,抽空看眼西河。

西河欠身放下火鉗,站起來,拍著手上的灰塵,氣勢沉穩:“怎麼了?搶劫?”

“不是,有人喊救人,可能是什麼病發了,剛接通一句話都還沒來及說。”

昌雲拿著碗在清水裏晃,一撮撮潔白的泡泡積聚在她皮膚和水接觸的輪廓。洲洲的話在她耳中走。機場、救人。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怕不是高反?”她猜。

西河點點頭:“可能。”然後她迎向洲洲:“幾號房的客人?”

“八號房,定了五晚,今天第一晚,十二點我就打電話了,她沒接,下午兩點又打了個電話,語音說關機了,然後就是剛才。”

西河眉頭輕皺,邊往外走邊跟洲洲說:“你把客人資料調出來我看看。”

“在電腦上。”

昌雲目送兩人出門,木門靠在牆上微晃,門楣處垂下的紅藍布簾沉默的垂掛著。耳邊水聲平靜,落進乳白的瓷碗,再波紋晃蕩的漫出來。清水繞著昌雲潔白的手腕流下。片刻,她回過頭。心裏像栓了條小船,在渦了旋的河流裏輕晃。

前廳。

西河盯著屏幕,網速慢,網頁還沒打開。她問:“今天的其他客人都到了嗎?”

“都到了,就她一個。”

“剛才用什麼電話打的?”

“喏。”洲洲指指桌上的電話機:“重撥就是了。”

西河直起腰,一手摁下重撥按鈕,等撥號的聲音噠噠噠出現,纖長的手指一挑,拿起話筒枕在耳邊。

電話被接通時刺啦一聲,像旁邊有磁場幹擾。西河本能的把頭一偏,耳蝸裏短暫的鳴叫了一陣。

“喂……家屬嗎?”

再聽時就這麼斷斷續續幾個詞,西河含糊其辭的應了聲,問:“請問哪裏?”

接電話的應該是個護士:“患者嚴重高反,昏迷狀態,現在去往**醫院途中。”

與此同時洲洲無聲的碰碰西河,往電腦示意:打開了。

西河一麵道謝掛斷電話一麵躬身查看信息。

姓名:吉遙。

所在地:浙江杭州。

預定信息:標間五晚大床房

備注信息:一人入住,三餐

西河揉揉眼,立起身。

洲洲問:“西河姐,怎麼弄啊?她一個人!”

西河拍拍他肩膀:“沒事,我去看看。”

“現在嗎?不行夜路不安全——”

“行了,上回帶昌雲回來不也走得夜路嗎。”西河打開抽屜,取出車鑰匙,回頭見洲洲撅著嘴滿臉的不同意和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笑的拍拍他腦袋:“跟你三哥一樣一天到晚瞎操心,放心,姐命硬,開個夜路也能翹了我就認了,去,把我剛烤的紅薯扒出來留好,順便跟昌雲說一聲。”

洲洲嘴唇囁嚅,眼亮晶晶的盯著她:“姐……三哥他——”

“哎喲行了去去去!”話不多說推開人就走。三哥三哥,就知道拿三哥壓她。

眼瞧著西河走遠了,眼瞧著不是自己能勸住的人,洲洲徹底放棄,垂頭喪氣的往廚房走,準備給她扒紅薯。

到地兒見昌雲坐在火邊發呆,洲洲走過去,想起她剛來那天也是高反,西河去接她耽誤近兩天的事,心裏覺得鬱悶,小聲嘀咕:“你們杭州來的人身子都這麼弱的嗎?”

昌雲看他一眼,矯正:“我是從南京來的。”

洲洲翻個白眼,往旁邊板凳上一坐,欠身拿火鉗,嘴裏回:“資料不都是浙江杭州嗎,又沒差。”

昌雲沒說話,過了會兒,問:“誰從杭州來?”